「先生!您没事吧?」周闯斩杀了毒蛇,立刻收刀回鞘,快步上前,伸手欲扶冷焰。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关切?毕竟,若这老神医在他眼皮底下被蛇咬死,他无法向王爷交代。
「没……没事……多谢,多谢周统领……救命之恩……」冷焰就着周闯的力道,颤巍巍地站起身,双腿还在“不受控制”地发抖,声音虚弱,感激涕零。她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手肘刚刚撞击的位置。
「此地蛇虫滋生,是老朽……老朽考虑不周,惊扰了这畜生,连累了统领受惊……」她继续扮演着受惊过度的老人,话语间充满了后怕与自责。
周闯看了一眼地上仍在扭动的蛇尸,又扫视了一下那片阴湿的墙根,眉头紧锁。王府内出现毒蛇,虽不常见,但也并非绝无可能,尤其是在这等偏僻湿冷之地。这老神医看起来确实吓得不轻,不似作伪。
「无妨,」周闯语气缓和了些许,「先生受惊了。看来此地的确阴湿异常,竟滋生此等毒物。今日便到此为止吧,我送先生回去。」
「好,好……有劳统领。」冷焰连连点头,一副心有余悸、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的模样。
在周闯的护送下,她步履蹒跚地离开西院。转身的刹那,她用袖口看似无意地擦拭额头冷汗,实则将眼角余光最后一次投向那块青石。
暗门已确认,机关触发方式也已探明。下一步,就是如何利用这混乱,真正潜入其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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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静心苑,冷焰脸上的惊恐与虚弱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静。她迅速关门,检查周身,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,然后快步走到水盆前,用清水仔细清洗左手手肘处——那里因方才的撞击,已有一小块青紫。
疼痛让她更加清醒。
今日之局,兵行险着,但收获巨大。不仅确认了机关,更是在周闯和众侍卫面前,坐实了西院外围“阴湿滋生毒物”的印象,为她后续可能采取的更激进行动,埋下了一个合理的伏笔。毕竟,一个刚刚遭遇过毒蛇袭击、心有余悸的老郎中,为了彻底“驱瘴除害”而做出一些略显“过激”的防护或探查行为,似乎也说得过去?
然而,萧绝那边,绝不会轻易打消疑虑。
果然,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周闯去而复返,身后还跟着一名提着药箱的医官。
「严先生,」周闯站在门外,声音依旧平稳,「王爷听闻先生受惊,特派府中医官前来为先生诊治,压惊定神。」
监视,以及……检验。
冷焰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,连忙打开房门:「这……这如何敢当?老朽并无大碍,只是受了些惊吓,怎敢劳动王爷挂心,劳动医官大人……」
「先生是王爷的贵客,安危至关重要,王爷吩咐,不得不从。」周闯语气不容拒绝,对那医官使了个眼色。
那医官约莫四十岁年纪,面容白净,眼神却带着几分官医特有的倨傲与审视。他上前一步,对冷焰微微拱手:「严先生,请伸手,容在下为您请脉。」
「有劳了。」冷焰顺从地伸出手腕,放在脉枕上。
那医官三指搭上她的腕脉,凝神细品。殿内一片寂静,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。周闯站在一旁,目光如炬,观察着冷焰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。
冷焰体内气息自行运转,心跳在她有意识的控制下,比平时稍快一些,脉象呈现出受惊后常见的心悸、气血微乱之象,完全符合一个年老体弱者受惊后的反应。她甚至调动内息,让额头渗出些许虚冷的汗意。
那医官诊了左手,又换右手,沉吟片刻,松开手,对周闯道:「周统领,严先生脉象浮数,确是受惊之兆,肝气略有郁结,好在底子尚可,并无大碍。待在下开一剂安神定惊的汤药,服用两日便好。」
周闯点了点头,脸色稍霁:「有劳医官。」
送走医官和周闯,冷焰看着桌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安神药方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这一关,算是暂时过去了。萧绝的试探,被她以完美的演技和对自己身体的精准控制,硬生生挡了回去。
但她也知道,经此一事,西院的守卫只怕会更加严密,周闯对她的监视也会更加滴水不漏。下一次行动,必须更加谨慎,时机也必须把握得恰到好处。
她需要等待,等待一个能让所有人的注意力,暂时从西院移开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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机会,比她预想中来得更快。
当夜,胤都上空乌云密布,闷雷滚滚,一场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。雨势之大,仿佛天河倒泻,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瓦片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淹没了世间一切其他的声音。
冷焰站在窗边,看着窗外被雨幕彻底模糊的世界,眼中精光闪烁。
天赐良机!
如此暴雨,巡逻的侍卫必然收缩,警戒心也会因恶劣天气而有所松懈。更重要的是,暴雨能极大地掩盖一切行动可能发出的声响,无论是开启机关,还是潜入水道的动静,都将被这天地之威完美遮蔽。
就是今夜!
她不再犹豫,迅速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、利于行动的深色紧身衣裤,外面依旧罩着那件宽大的灰色布袍作为遮掩。将必要的工具——淬毒瓷片、火折子、一小捆特制绳索、以及一包防身的药粉小心藏在身上。
她静静等待着,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豹,等待着最合适的出击时刻。
子时过半,雨势丝毫未减,雷声渐息,但风声雨声依旧喧嚣。王府各处的灯火在雨幕中显得朦胧而黯淡,大多数人都已沉浸在雨夜的睡梦之中。
冷焰轻轻推开一条门缝,确认外面无人监视——如此天气,周闯派来的人恐怕也寻了避雨处,监视必然出现空隙。
她如同鬼魅般滑入雨中,深色的身影瞬间与漆黑的雨夜融为一体。布袍很快被雨水浸透,紧紧贴在身上,带来冰冷的触感,但她毫不在意,凭借着对王府布局的烂熟于心,以及雨声的掩护,她灵巧而迅捷地避开几队缩着脖子、匆匆而过的巡逻队,再次来到了西院之外。
暴雨中的西院,更显阴森。高墙如同巨大的黑色怪兽,沉默地矗立在雨幕里。门口的侍卫似乎也减少了,只剩下两人躲在檐下,低声抱怨着这见鬼的天气,警惕性降到了最低。
冷焰没有靠近院门,而是绕到昨日发现机关的墙根死角。这里更是僻静,茂密的蕨类植物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,更加无人留意。
她蹲下身,雨水立刻顺着她的头发、脸颊流淌下来。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指尖精准地摸到那块青石基座上,那个熟悉的凹凸印记。
就是这里!
她深吸一口冰冷的雨水气息,运足内力,集中于手肘,再次对准那处机关,用比昨日更沉稳、更巨大的力道,猛地一撞!
「咔——哒——」
一声清晰的、机括转动的声响,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,依然被她敏锐地捕捉到!
紧接着,就在青石基座与旁边墙壁的接缝处,一块约莫二尺见方的石板,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,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、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!一股比墙外更加阴冷、带着浓重水汽和腐朽气息的风,瞬间从洞内涌出!
找到了!废弃水道的入口!
冷焰心头狂跳,没有丝毫犹豫,她最后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围,确认安全后,立刻俯身,如同灵活的游鱼一般,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漆黑的洞口。
在她身体完全进入的刹那,她反手在洞口内侧摸索了一下,果然触到一个类似的凸起,用力一按!
「咔哒。」
身后的石板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回原位,严丝合缝,将外面的暴雨世界彻底隔绝。
眼前,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、死寂的黑暗。只有水滴从头顶石壁滑落,砸在积水地面发出的“滴答”声,空洞地回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