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疑云·太医会诊(2 / 2)

他猛地攥紧香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
“周闯!”

“末将在!”

“带上这条狗,”萧绝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碴,“再去静心苑。本王倒要看看,这次,他还有何话说!”

他眼中燃烧着被挑衅后的怒火,以及一种发现猎物的、病态的亢奋。他不再仅仅将对方视为一个需要甄别真伪的医者,而是当成了一个需要亲手撕碎的、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。

**\\* \\* \\***

静心苑内,冷焰刚喝完今日的汤药,正用清水漱口。

院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,打破了表面的宁静。

周闯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亲卫闯了进来,他手中还拖着一条绳索,绳索另一端,拴着那条依旧在间歇性抽搐、口角流涎的杂毛犬。

“拿下!”周闯根本不废话,直接下令。

两名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前,一左一右扭住了冷焰的胳膊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老骨头捏碎。

冷焰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与茫然,挣扎着叫道:“军……军爷!这是何意?老朽……老朽所犯何罪啊?”

周闯将那条狗拖到她面前,狗发出的痛苦呜咽和抽搐的身体极具视觉冲击力。他死死盯着冷焰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寒声道:“老东西,还在装傻!说!你在献给王爷的香囊里,下了什么毒?”

冷焰的目光落在狗身上,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。她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惶惑无助的表情,声音带着哭腔:“毒?军爷明鉴啊!那香囊所用药材,皆是宁神静气之物,茉莉、冰片、石菖蒲……皆是常见药材,怎会有毒?老朽便是有一万个胆子,也不敢谋害王爷啊!”

“常见药材?”周闯冷笑,踢了踢那条狗,“那它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?就是吃了你香囊里的东西!”

冷焰似乎这才“注意”到狗的异状,她挣扎着凑近了些,仔细看了几眼,忽然“恍然大悟”,急声道:“军爷!误会!天大的误会啊!”

她连忙解释道:“这……这香囊药材无毒,但……但其内有几味药,如石菖蒲、合欢皮,其性虽能安神,但对犬类而言,尤其是体质敏感之犬,却有小毒,会引致呕吐、躁动甚至抽搐!此乃常识啊军爷!老朽……老朽万万没想到,军爷会拿它去喂狗啊!”

她这番说辞,半真半假。石菖蒲等药对犬类确实可能引起不适,但绝不到如此剧烈抽搐的程度。真正的元凶,自然是那混合的毒粉。但她巧妙地将原因引向了“物种差异”和“无心之失”。

周闯闻言,眉头紧锁。他对医药之理不甚精通,听她说得言之凿凿,且指出了具体药名和原因,一时竟有些将信将疑。他确实未曾考虑过犬类与人的体质差异。

“巧言令色!”周闯厉内荏地喝道,“即便对狗有毒,谁能保证对人就无害?”

“军爷!”冷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,老泪纵横,“老朽性命皆在王爷一念之间,岂敢用这等粗浅之理欺瞒?王爷若是不信,可随意寻京城任何药铺掌柜或兽医询问,便知老朽所言非虚!老朽一片忠心,只想为王爷缓解病痛,竟遭此怀疑……不如……不如军爷现在就一刀杀了老朽,以证清白罢!” 她说着,竟挣扎着要向周闯的刀口上撞去,一副悲愤欲绝、以死明志的模样。

两名亲卫连忙用力按住她。

周闯被她这一哭二闹三撞刀弄得有些措手不及。他本就是军人,擅长冲锋陷阵、擒拿格杀,对这种看似合乎情理、又涉及专业知识的狡辩,一时难以分辨真伪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:

“哦?照你这么说,倒是本王的不是了?”

萧绝缓步走了进来,脸色阴沉,腰间赫然还佩戴着那个香囊。他刚才在门外,已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。

看到萧绝亲自到来,并且依旧佩戴着香囊,冷焰心中冷笑,面上却愈发悲戚,挣扎着跪伏在地,磕头道:“王爷明鉴!老朽绝无此意!老朽只想为王爷分忧,绝无半分歹心啊!若王爷因这误会而弃用香囊,导致头痛加剧,老朽……老朽万死难辞其咎!”

她句句不离“为王爷好”,字字指向“担心王爷病痛”,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忠心为主却反被猜忌的委屈位置。

萧绝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目光如同利刃,仿佛要剥开她层层伪装,直刺灵魂深处。

他没有去看那条依旧在抽搐的狗,只是冷冷地问:“你说香囊对狗有毒,对人无害。那为何本王佩戴之后,近日却感到心悸、盗汗、夜间惊醒?”

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!

冷焰心中凛然,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。她抬起头,脸上泪痕未干,眼神却努力做出思索和专业的模样:“王爷近日是否政务尤为繁忙,忧思惊怒交加?”

“是又如何?”

“这便是了!”冷焰仿佛找到了症结,语气带着医者的笃定,“王爷,您旧疾本在头部,与肝阳、心火相关。近日因外事所扰,肝气郁结化火,心火更旺,上灼于脑,下耗肾阴。肾阴亏虚,则心火无制,上扰神明,故心悸、盗汗、夜寐不安!此乃内因加重所致,与香囊宁神之效并无冲突,甚至……正是因为香囊略有效果,王爷才未觉症状更剧啊!”

她巧妙地将萧绝的症状归因于“政务繁忙、忧思惊怒”导致的内因加重,完全撇清了香囊的关系,甚至反过来暗示香囊还在起积极作用。

萧绝死死盯着她,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或破绽。

但眼前的老者,泪眼婆娑,眼神委屈中带着医者的认真与急切,仿佛真心在为他的病情担忧,为他被误会而痛心。

难道……真的是自己多疑了?症状加重是因为压力太大?香囊其实是在帮自己?
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,就如同野草般滋生。因为他无法否认,那香囊的气息,确实能给他带来片刻的安宁。在如今这内外交困、头痛欲裂的时刻,这点安宁,对他而言如同沙漠中的甘泉。

他需要这香囊。或者说,他需要这种慰藉。

沉默,在院落中蔓延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
良久,萧绝才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依你之见,本王眼下该如何?”

冷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,知道最危险的关口暂时过去了。她连忙收敛情绪,恭敬回道:“王爷,当务之急,仍是清心泻火、平肝潜阳,佐以安神。老朽愿调整药方,加入些许镇惊安神之品,或能助王爷安稳睡眠。至于这香囊……”她看了一眼萧绝腰间的锦囊,“王爷若心存疑虑,不用亦可。只是……恐需忍受更多头痛之苦。”

她以退为进,将选择权抛回给萧绝。

萧绝摩挲着腰间的香囊,感受着那丝滑的布料和隐隐传来的香气。不用?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到那随之而来的、更加猛烈的头痛和烦躁。
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决心。

“周闯,把狗拖出去。”他冷冷吩咐道,没有再看那条狗一眼。

“王爷……”周闯还想再劝。

“拖出去!”萧绝语气加重,不容置疑。

“……是。”周闯只得挥手让亲卫将那条半死不活的狗拖走。

萧绝的目光重新落回跪伏在地的冷焰身上,眼神复杂难明。

“起来吧。”他淡淡道,“本王……姑且再信你一次。”

“谢王爷!谢王爷信任!”冷焰“感激涕零”,在亲卫的松手下,颤巍巍地站起身来,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。

“药方,按你说的调整。”萧绝命令道,“若再无效……”他没有说完,但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。

“老朽定当竭尽所能,不负王爷信任!”冷焰躬身应道。

萧绝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目光仿佛要将她钉在原地。然后,他转身,带着周闯和亲卫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静心苑。

院门再次关上,落锁。

冷焰站在原地,直到脚步声远去,她才缓缓直起身。脸上那卑微、惊恐、委屈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
她走到刚才那条狗抽搐的地方,蹲下身,指尖轻轻拂过地面残留的些许污迹。

萧绝,你果然舍不得这“安慰剂”。

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,但你终究败给了对痛苦的恐惧和对短暂安宁的渴望。

很好。

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

这香囊,你会一直戴下去的。直到它……将你彻底拖入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