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眼神里的冰冷、死寂和某种令人心悸的疯狂恨意,竟让那穷凶极恶的狱卒动作僵了一瞬,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。
「你看什么看?!找死!」狱卒恼羞成怒,竹竿加大力道戳下!
冷焰任由那铁钩戳在肩头,带来新的刺痛,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狱卒,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诡异冰冷的弧度,用一种因呛水而沙哑破碎的声音,缓缓地、一字一顿地说道:
「王爷……还要亲自审问我……若我身上伤太多……话都说不全……你们说……王爷会不会……怪罪?」
她的声音不大,却像带着冰冷的钩子,精准地刺入了两个狱卒的心底。
举火把的那个狱卒脸色顿时变了,连忙拉住同伴:「头儿!她说的……有道理啊!王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,万一真问不出东西,咱们可吃罪不起!」
魁梧狱卒的动作也停顿了,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忌惮。他们可以折磨犯人,但前提是不能耽误王爷的正事。这女人是王爷亲自下令严加看管的要犯,若真弄得说不出话……
「哼!」魁梧狱卒悻悻地收回竹竿,嘴上却不肯服软,「算你走运!老子今天就先饶了你!不过你给老子等着,这水牢里的花样多的是,咱们慢慢玩!」
说完,他似乎也觉得无趣,又或许是那女人的眼神实在让他不舒服,骂骂咧咧地砰一声关上了闸门,脚步声远去。
水牢再次恢复死寂。
冷焰紧绷的神经这才微微放松,后背早已被冷汗和污水浸透。刚才那一下,是赌博。赌这些狱卒对萧绝的恐惧胜过他们的施虐欲。
她赌赢了,暂时。
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。即使在污水中,她也下意识地保护着那个被塞进来的东西。
那是一枚小小的、冰凉坚硬的……钥匙?不,更像是一根被精心打磨弯曲过的粗铁丝,一端还带着细微的锯齿痕迹。
这是……开锁的工具?!
冷焰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!那个水下的人,是来帮她的?!这怎么可能?在这王府戒备最森严、萧绝亲自下令关押她的水牢里,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,并给她送来这样的东西?
是福忠?那个神秘的老太监?他有这个能力吗?还是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行动?
无数疑问瞬间充斥脑海。
但此刻,她没有时间去深究。无论对方是谁,出于何种目的,这根铁丝的出现,无疑是在绝境中给了她一线生机!
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疑惑,仔细倾听四周。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,她开始尝试。
用一只手,尤其还是并不惯用的左手,在冰冷刺骨的水中,试图打开紧紧桎梏着手脚的重镣,其难度可想而知。
她先是尝试手腕上的镣铐。将铁丝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。锁孔内部似乎锈蚀严重,铁丝进入得很不顺畅。她凭借过往受训时学到的一点极其粗浅的开锁知识(更多是理论),耐心地、一点点地试探着内部的机括。
水下操作极其不便,光线昏暗,全凭手感。冰冷的污水让她左手很快冻得麻木僵硬,右臂的剧痛持续消耗着她的精力。失败了一次又一次,铁丝好几次差点卡在锁孔里拔不出来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绝望似乎再次悄然蔓延。
但她没有放弃。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小小的锁孔和指尖细微的感觉上。
终于,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,她感觉到铁丝触碰到了一个关键的卡榫!她屏住呼吸,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拧,同时用巧力一挑!
「咔哒。」
一声极其轻微、但在她耳中却如同天籁的机括弹动声响起!
右手腕上的镣铐,应声松开了!
成功了!
巨大的喜悦和希望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痛苦和寒冷!她迅速挣脱开那沉重的铁环,手腕上一圈深紫色的淤痕和破皮伤口触目惊心。
来不及喘息,她立刻如法炮制,去开左手腕的镣铐。有了之前的经验,这次顺利了许多,虽然左手操作更加别扭,但还是在一炷香后,再次听到了那声轻微的「咔哒」。
双手获得了自由!
她激动地几乎颤抖,紧接着去处理脚踝上的镣铐。水下的操作更加困难,需要长时间憋气。她一次次潜入污浊冰冷的水中,凭借强大的意志力,对抗着缺氧和寒冷,终于先后将两只脚的镣铐也成功打开!
当最后一环铁链从脚踝脱落,沉入水底时,冷焰几乎虚脱。她靠在石壁上,大口大口地喘息,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自由味道。
虽然依旧被困在这水牢之中,但挣脱了这最直接的束缚,意义截然不同!
她将那只铁丝紧紧攥在手里,这是她此刻最宝贵的武器和工具。
接下来怎么办?如何离开这个密封的水牢?那道裂缝太小,根本无法通过。闸门从外面锁死,强行突破几乎不可能,而且会立刻惊动守卫。
那个帮她的人,既然能送来开锁工具,是否意味着……这水牢另有出口?就在水下?
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污浊的水面。
刚才那个人是如何出现又如何消失的?他一定是从某个水下通道进来的!
她深吸一口气,再次潜入水中。这一次,她睁大眼睛,忍着污秽和刺痛,仔细搜寻水下的石壁。
果然!在靠近那道裂缝不远处的池底,她发现了一块边缘似乎有人工凿刻痕迹的石板!石板与池底其他部分颜色略有差异,若非仔细查看,根本难以发现。
她伸手尝试推动石板。石板似乎有些松动,但重量不轻。她用尽全身力气,加上水的浮力,才勉强将石板推开一道足以容一人通过的缝隙!
一股微弱的水流从下方涌出,带着一丝更清新的寒意。缝隙后面,是一条漆黑狭窄、不知通向何处的暗道!
出口!真的有出口!
狂喜瞬间席卷了全身!她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深吸一口气,屏住呼吸,整个人从那道缝隙钻了进去!
暗道狭窄,仅容匍匐通过,里面同样充满了冰冷的水,但流动感明显比死水的水牢强很多。她咬紧牙关,用左手和双腿艰难地向前爬行,受伤的右臂只能尽量护在身前。
黑暗、窒息、狭窄、寒冷……对意志是极大的考验。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,肺部火烧火燎,只知道沿着水流的方向拼命向前。
就在她几乎又要窒息昏迷时,前方似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!水流也变得急了一些!
希望就在前方!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加速向前爬去!
光亮越来越近,似乎是一个出口。她猛地从水中探出头,再次剧烈咳嗽喘息!
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,但不再是完全密闭的空间。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地下洞穴或水道,空气虽然潮湿,但比水牢清新太多。远处隐约有滴水的声音回荡。
她成功了!她逃出了水牢!
然而,还没等她来得及庆幸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突然从前方通道的拐角处传来!火把的光芒也随之逼近!
「快!仔细搜!王爷有令,任何可疑动静都不能放过!尤其是水牢附近!」一个严厉的声音喊道。
是巡逻的守卫!
冷焰的心瞬间沉到谷底!她刚刚逃出生天,难道就要立刻被重新抓住?!
她急忙环顾四周,发现旁边有一堆坍塌形成的乱石,勉强可以藏身。她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过去,蜷缩在石头后面,屏住呼吸,连心跳声都仿佛震耳欲聋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附近的洞壁。
「头儿,这边好像没什么异常。」一个年轻点的声音说。
「废话少说!水牢里关的那个是重犯!王爷亲自交代要万无一失!要是出了岔子,咱们全都得掉脑袋!」那个严厉的声音呵斥道,「你们两个,去那边看看!你,跟我去水道出口检查一下!」
「是!」
脚步声分开了。一组朝着冷焰藏身的反方向而去,而另一组,正是那个头领和另一个守卫,径直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!
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,几乎要照到乱石堆!
冷焰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冷汗顺着额角滑落。无处可逃了!一旦被发现,刚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,等待她的将是比水牢更可怕的地狱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「咕咚!」一声巨大的落水声,突然从远处那个头领刚刚过来的方向传来!紧接着是几声惊慌的叫喊!
「什么人?!」 「站住!啊——!」
骚乱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!
「怎么回事?!」正要检查乱石堆的头领立刻停下脚步,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。
「头儿!好像有人从那边水道潜入!打伤了我们的人!」远处传来焦急的喊声。
「妈的!调虎离山?!」那头领骂了一句,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,带着身边的守卫朝着骚乱处狂奔而去,「追!别让他跑了!发信号!封锁所有出口!」
脚步声和叫喊声迅速远去,火把的光芒也消失在通道拐角。
乱石堆后,冷焰浑身脱力地软到在地,剧烈喘息,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是那个帮她的人?是他故意制造骚乱,引开了守卫?
他到底是谁?为什么要如此冒险救她?
此刻的她没有答案,但她知道,机会稍纵即逝!
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,立刻从乱石堆后爬出来,辨认了一下方向,朝着与守卫相反、更深邃黑暗的地下通道深处,踉跄着、艰难地跑去。
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,右臂晃动着带来钻心的疼。冰冷潮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,寒冷刺骨。体力早已透支,全凭一股不肯熄灭的恨意和求生本能支撑着。
黑暗的地下通道如同迷宫,她只能凭借直觉和那一丝微弱的水流声辨别方向,尽量远离水牢区域。
她不知道这条通道通向哪里,不知道前方是绝路还是生机,更不知道那个神秘的援手能否安然脱身。
她只知道,她必须逃出去。
活着,才有无限可能。
仇恨,必须用鲜血来偿还。
她的身影,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地下迷宫深处,只留下水面一圈圈荡开的涟漪,很快又归于平静。
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。
而水牢之外的王府,依旧被夜色和紧张的气氛笼罩着,一场针对“逃脱重犯”的大搜捕,即将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