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澜陷在柔软的被褥里,呼吸粗重得像台老旧的风箱,连带着额前凌乱的发丝都微微颤动。
陈敏站在床边,看着儿子胡子拉碴、眼眶凹陷的模样,胸口的火气“噌”地窜了上来。
“于澜!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?啊?”她的声音像淬了冰,“你爸的事还没个结果,你就打算这么窝在家里烂掉?一天到晚昏昏沉沉,放学一回来就知道睡,你对得起谁?”
她的话像冰雹似的砸下来,从他小时候的调皮捣蛋数落到如今的颓废不堪,可床上的人始终没动静,仿佛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了那层薄薄的被单外。
骂声渐渐低了下去,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。陈敏看着儿子毫无反应的背影,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,顺着床沿滑坐在地,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着。
这时,于澜才缓缓坐起身。他垂着眼,伸手将母亲搀扶起来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:“妈,让我……让我自己静一静,理理头绪。”
他把陈敏扶到床上躺好,转身走向门口。手刚碰到鞋柜上的球鞋,指尖顿了顿,最终换了双软底拖鞋,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。
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,于澜拖着脚步晃进自家的便利店。玛莎正低头核对着货单,抬头看见他,眉头立刻蹙了起来,语气却软得像棉花:“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?脸色怎么差成这样?”
于澜扯了扯嘴角,没说话,径直走到冰柜前拿了罐啤酒,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。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胸口的闷。
“不想在家,让我妈看见……担心。”他低声说。
玛莎叹了口气,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满脸的胡茬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:“到底出什么事了?跟玛莎阿姨说说?”
于澜张了张嘴,那些堵在喉咙口的委屈、愤怒、无力感翻涌着,可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默的叹息,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。
玛莎知道这孩子的性子,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她走到他身边,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:
“我知道你心里苦,可总这么憋着不行。去教堂坐坐吧,离上帝近,心里的事儿跟他说说,或许能好受点。”
于澜苦笑了一下,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:“好。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,或许是玛莎的眼神太恳切,或许是真的没地方可去了。
教堂离便利店不远,夜里的风带着凉意,吹得他稍微清醒了些。推开厚重的木门,里面静悄悄的,只有神父跪在圣像前,低声祈祷着。
于澜放轻脚步,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。没多久,神父结束了祈祷,转过身时看见了他,脸上露出温和的笑:“孩子,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……”于澜顿了顿,“我没地方去了,能在这儿待一会儿吗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神父在他身边坐下,声音轻柔,“这里的大门,随时为任何人敞开。”
于澜学着神父的样子闭上眼,双手交握放在胸前。他脑子里乱糟糟的,全是父亲被人污蔑时憔悴的脸。
他在心里默念着,让那些坏人得到报应,让父亲能沉冤得雪。他从来不信什么上帝,可此刻,却疯狂地希望有个神能听见他的声音。
“上帝会听到的。”神父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,“把所有的坏心情都留在这里,出去的时候,就轻松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