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摇头:“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,但我见过几个乡绅提过这事。他们不是不肯出,是没人牵头。”
艾琳点头。她走到案前,提起笔,在纸上写下几行字。
“拟一道政令草案。”她说,“凡捐资助学者,名字记入‘文德碑’,立于学塾门前。其子弟入学,可优先遴选。商户以物相赠,经核实后,可抵部分商税。”
酉立刻皱眉:“这……会不会影响税收?”
“短期可能少收一点。”艾琳说,“可一个识字的农夫,将来交的税比十个不识字的多。一个会算账的工匠,能做出更多买卖。我们要的不是省下几根木头,而是让更多人觉得,这所学校,也有他们的一份。”
酉没再说话。他在盘算。
艾琳继续写:“设‘劝学使’一职,专管联络各地士绅、商会、寺院。建立公示制度,每一笔捐赠都要登记造册,公开张贴。村社集体伐木、烧砖、运料,也算贡献,计入工值。”
她放下笔。“不能再等国库有钱才做事。现在越缺资源,越要让所有人参与进来。只有这样,教育才能真正落地。”
戌听得认真,脸上慢慢露出笑意。
“我可以先带人把木头送去东郊工地。”他说,“顺便告诉其他商户,这事官府是认真的。”
艾琳看他一眼。“你回去列个名单。凡是愿意第一批参与的,明日带到议事厅外登记。我会让书记兵准备文书。”
戌应声退下。
屋里只剩艾琳和酉。烛火跳了一下,映在墙上晃动。
“您真打算让商户用物资抵税?”酉终于开口。
“不是全部。”艾琳说,“只限教育相关项目,且需经工务司验收。我们会控制额度,不会伤及税基。”
她拿起刚才写的草稿,看了一遍。“以前我们总想着靠官府推着走。可有些事,光靠命令不行。得让人主动想做,觉得做了有脸面,有好处,有意义。”
酉低头思索片刻,轻声说:“或许……这才是长久之计。”
艾琳没接话。她走到窗边。外面天色渐暗,远处那几块尚未立柱的校址空荡荡的,风吹过地基,扬起一点尘土。
她站了一会儿,转身回到案前,重新提笔。
“你现在就去办三件事。”她对酉说,“第一,起草‘劝学令’正式文本,明日晨会呈阅;第二,联系工务司,确认哪些材料可以接受民间供应;第三,通知各地驿站,将政令要点传至县镇,五日内必须张贴。”
酉记下内容,准备离开。
“还有一件。”艾琳叫住他,“找人刻一块石碑。碑文开头写‘凡助学者,名留此石’。字体要大,要清楚。”
酉点头出去。
屋内安静下来。艾琳坐在灯下,继续修改草案。她的手指偶尔停顿,像是在计算某个数字,又像是在回想某句话。
窗外夜色渐深,风穿过宫墙,吹动未完工的校舍地基旁一根孤零零的测量杆,发出轻微的响声。
一支炭笔滚落在地,沿着地板缝隙缓缓移动,最终卡在墙角石缝里不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