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班鼓起掌来。掌声不大,但整齐。阿木坐下的时候,肩膀松了下来。
“很好。”教师说,“这不只是念字,这是听懂了别人说的话,也是将来能保护自己家的事。”
她翻开课本第二页。“下一课,我们学‘认粮票’。但现在,先把名字写三遍,写工整。”
孩子们低下头继续写。艾琳依旧站在后面,没有动。她的目光落在阿木的石板上。那上面,“阿木”两个字比刚才整齐了许多,虽然还有些歪,但每一笔都用力到底。
阳光慢慢移过地板,照到讲台一角。教师拿起粉笔盒,打开看了看,里面只有两根炭笔。她合上盖子,放在讲桌左边,正好对着黑板。
外面传来一声羊叫,不知哪家的牲口跑到了院墙外。一个孩子耳朵动了动,笑了,但没抬头,还在认真写字。
艾琳的手轻轻抚过腰间的布袋。里面装着一本未完成的记录册,原本打算今天去南岭角查春耕进度。但她改了主意。
她看了一眼窗外。远处田埂上,几个农民正扛着锄头往地里走。村口的小路上,还有人背着包袱朝这边来。也许他们是听说了学校开学,特意来看看。
教师走到角落的水桶边,舀了一碗水喝。她额头上有一层细汗,袖口磨破了一点。放下碗后,她拍了拍手,走向黑板。
“我们再来一遍。”她说,“所有人,站起来。”
孩子们纷纷起身,端着石板。
“我叫——”教师领读。
“我叫阿木!”
“我叫小禾!”
“我叫石头!”
声音穿过窗户,传到院子里。一只麻雀停在屋檐上,跳了两下,飞走了。
艾琳闭了一下眼,又睁开。她的嘴角动了动,终于露出一丝笑。不是那种面对大臣时的克制微笑,也不是签署法令时的冷静弧度,而是从心底浮上来的一种暖意。
她想起昨夜烛火下的那场争论。学者担心太浅,历史学家怕失了根。可现在,她知道对了。这些孩子不需要一开始就背大道理。他们需要先知道自己是谁,来自哪里,能做什么。
教师让孩子们坐下,准备翻开第二课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,手里抱着几块备用石板。是工务司的人,送来补给。
教师迎上去接过,轻声说了句谢谢,又回到讲台。
她翻开《认粮票》那一页,指着上面画的样例:“看,这个圆圈是印章,这个数字是数量,这个字是‘粮’……”
孩子们伸长脖子,盯着黑板。
艾琳往后退了半步,靠在墙上。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背影。他们坐得不太直,有的歪着,有的跷着脚,但他们都在听,都在学。
她把手放进衣兜,摸到了那支炭笔。是昨夜用过的那一支,笔尖断了,她一直没扔。
外面的太阳升得更高了。风从窗口吹进来,掀动了贴在黑板上的那张纸。它晃了一下,又贴回去。
纸上写着: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