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过后的清晨,泥水顺着石阶边缘滴落,艾琳仍站在原地。她接过北坡值哨递来的签录纸,指尖触到纸面微潮,目光却已落在山道上。昨夜雨水冲刷了大部分痕迹,但通往南岭的小路旁,几处马蹄印嵌在湿土中,边缘尚未塌陷,显然是新留下的。
她蹲下身,手指划过其中一道凹痕。蹄印深浅不一,有的陷入寸许,有的仅压破地表草根。方向杂乱,来去交错,不是村民赶牛运柴的规律路径。她抬头望向远处山脊,薄雾未散,林影沉沉。两日前并无此类踪迹,而今日已有三处重叠,数量明显多于昨日。
大牛提着木叉走来,裤脚沾满泥浆。他见艾琳盯着地面,便也低头看去。
“这不是咱们的人。”艾琳站起身,“你带两个人,沿这条路往镇口方向查十里,只看不动手,记清有多少人经过、何时停留、是否回头。”
大牛点头:“要不要换衣裳?穿得像拾柴的?”
“不必伪装。”她说,“你们就说是巡防队查汛期塌方。若遇生人,记住模样,别靠近。”
大牛转身要走,艾琳又补了一句:“一个时辰内回来报信。”
她转身进了议事屋,桌上摊着一张羊皮纸,炭笔勾出南岭山脉轮廓,三条主道蜿蜒而上,分别标为东沟、中岭、西坡。她在西南方画了个圈,墨点未干。
半个时辰后,大牛喘着气回来,额上挂汗。
“路上有五组蹄印,至少二十匹马走过。镇外酒馆门口拴着四匹铁甲战马,骑士穿着制式护肩,腰佩长剑。我没敢靠太近,躲在柴堆后看了半刻钟。有个醉汉拍桌子喊‘剿村’,说要把带头的女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。旁边人劝他小声,说上面不让传消息。”
艾琳听完,没说话,只是走到墙边取下一张旧布袋,倒出一堆碎陶片和半截炭条。她俯身在羊皮纸上继续描画,把西坡隘口加粗,又在两侧林地画了两个小三角。
“阿壮!”她扬声喊。
门外脚步响起,年轻民兵快步进来,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意。
“从现在起,恢复夜间巡防,每两个时辰轮替一次。南墙、北巷、西坡三处哨点加倍值守。任何人不得擅自离村,违者按动摇军心处置。”
阿壮皱眉:“咱们刚歇两天,又要折腾?那帮人吃了败仗,未必敢再来。”
“他们已经在路上了。”艾琳抬眼,“你以为上次是偶然?包税官背后的小贵族丢了脸,武器被缴,俘虏被抓,他不会善罢甘休。现在马蹄印一日比一日多,说明他们在集结,等的是时机。”
阿壮张了张嘴,终究没反驳,低声应了句“明白”,转身出去安排。
赵二河这时从外头进来,手里拎着半湿的火镰包。他站在门边,看了看桌上的地图。
“西坡最平,适合骑兵冲阵。”他说,“但他们若真走那儿,咱们埋伏在高地处,用滚石断路,能拖住一阵。”
“不止是拖。”艾琳指着图上一处狭窄谷口,“这里宽不过三步,两边都是陡坡。只要提前设障,哪怕只有十个人,也能卡住百人队伍。”
赵二河点头:“我去调人手,在那里搭个暗哨棚。”
“先别动。”艾琳拦住他,“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。敌情未明之前,所有行动只做准备,不落地实施。你今晚带两个人,悄悄去西坡隘口附近踩点,记清哪块石头能推,哪棵树能绑绳索,回来画个细图。”
赵二河应下,转身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