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没立刻答。她想起玛莎被注销名籍那天,灶台边悄悄多出的一小撮盐;想起老仆在柴房外递给她短钥匙时的手抖;想起自己吞下羊皮残角时,喉管像被烧红的铁丝穿过。
她终于开口:“我信。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不管发生什么,不准杀人。我们不是为了复仇活着,是为了活下去。”
外面静了片刻。
“好。”
“也不准伤无辜。”
“我明白。只割索,不伤人。”
艾琳点头,尽管对方看不见。她转向亚瑟:“你觉得呢?”
亚瑟靠着铁壁,声音沙哑:“计划可以。但执行前,得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。”
“怕他们不配合?”
“怕他们误伤自己人。”
艾琳懂了。若有人不知情,在混乱中冲出来,反而会被当成叛乱者当场打死。必须让所有人明白:这不是疯子闹事,是一次有准备的反击。
“怎么传话?”她问。
“用绳。”亚瑟说,“一根接一根,从黑舱到上舱,再到货舱。你写指令,我编暗码,通过绳结传递。”
艾琳想了想,说:“不行。写字太慢,容易被发现。用敲击。”
“三短三长三短是召集。”
“两短一长是同意。”
“一长两短是否决。”
“四下连敲是危险。”
“五下是安全。”
亚瑟听完,缓缓点头:“简单,有效。”
他们开始演练。艾琳敲墙,亚瑟回应,再由他转达给通风口外的人。消息一层层传上去,又一层层确认回来。半夜,头顶传来五声轻叩——安全。
第四天清晨,守卫打开门,扔进半块发霉的面包。艾琳捡起来,掰成四份,自己只吃一口,其余塞进衣襟。亚瑟接过一份,默默收好。
中午,甲板上传来摔桶声,接着是咒骂。艾琳听出是厨房方向。她知道,那是信号——油已经备好,只等时机。
傍晚,风渐弱。守卫换班时间推迟了半刻钟,脚步懒散。艾琳听见有人打哈欠,还有酒瓶滚落甲板的声音。
她靠在墙上,手指摩挲着藏在肋下的木勺。勺柄磨得光滑,曾是她在厨房唯一的依靠。现在,它成了她与外界联络的工具——敲墙、传讯、测量时间。
亚瑟忽然低声说:“他们醒了。”
艾琳抬头。
通风口外传来轻微摩擦声,像是布料蹭过铁框。接着,一根新绳子垂了下来,末端打了三个结——代表“全部到位”。
她用手指系上回应:两短一长。
然后,她在墙上划下第五道痕。
夜里,风停了。
甲板上只剩零星脚步。
艾琳听见远处传来管事的脚步声,踉跄,带着酒气。他推开仓库门,钥匙插了好几次才进去。
她数着时间。
一刻钟后,她抬起手,用木勺敲墙:三短,三长,三短。
头顶通风口传来三声回应。
接着,另一处传来两短一长。
再一处,又是两短一长。
信号传遍了船舱。
她深吸一口气,正要放下勺子,忽然听见通风口外一声急促的轻咳。
接着,一句话压得极低:“水手长换了班次,提前上甲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