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不答。
“你以为你聪明?”伊娜的声音带着喘,“我亲眼看见你和老农交换面包!你还学写字,查账本,想造反是不是?”
“你想听我说什么?”艾琳终于开口,语气如常,“说我有同党?说我要烧粮仓?你说什么都行,反正你现在说了算。”
门外沉默片刻。
“你吓不到我。”伊娜咬牙,“你早该像你爹一样烂在田里。”
艾琳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,随即松开。她没回嘴,也不动怒。这种话她听过太多次,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狠,但她活到了今天。她只是记住了这句话——伊娜恨她,但更怕她。怕她不再跪着,怕她看得太清。
门边脚步退去,渐远。她重新靠回墙面,呼吸放慢。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被关押,而是有人趁她不在,翻找厨房。灶灰堆若被动过,她还能辩解;可若抹布里的炭条、账本背面的符号、甚至那枚铜钉也被发现,她就再无翻身余地。
她开始回想过去七日的所有痕迹:送餐时间、刻痕数量、翻垛计划的草图、与老农接触的次数。每一项都可能成为罪证,每一项也都可能被解释为勤勉或巧合。她必须在审讯时守住边界——承认观察,否认串联;承认记录,否认密谋。她不能说出“活路计”,但也不能让人觉得她毫无准备。
她左手缓缓抚过右手腕,绳索磨破了皮,血渗出来,沿着掌纹往下流。她没去擦。痛感让她清醒。她想起厨师最后那眼神,像一块压在火上的铁板,沉而不发。他知道些什么,也可能打算做些什么。但她不能指望任何人。
外面传来换岗的脚步声,整齐有力。她知道这是每日辰末巡更的时间。再过半个时辰,厨房将进入午间备餐高峰。若厨师此时打开灶灰堆,发现那张油纸条,他会怎么做?烧掉?藏起?还是……交给管事?
她不知道。
她只能赌。
她忽然想起昨夜睡前最后默背的一句话。不是写在掌心的,也不是刻在脑中的,而是某次老仆低声念叨的旧谚:“粮不言,人不语,地底的东西自己会往上爬。”
她睁开眼,盯着门缝下的光。
那道光慢慢移动,像一把尺子,量着时间。
她坐着,不动,也不喊冤。
她在等门再次打开。
她在等第一个问题。
她在等能说第一个字的机会。
绳索勒进皮肉,血珠顺着小指滴落,在地上砸出一个小点。
她看着那点红,慢慢扩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