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在断墙间游走,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,轻轻抚过斑驳的灰泥。
慕容雪立于墙影深处,一袭素白衣裙被月光染成冷银,她虽聋,却比谁都“听得”更远。
掌心嵌着的唤生铃残片微微发烫,如心跳般震颤,顺着经脉蔓延至指尖,仿佛有无数细语从地底爬出,钻入她的骨髓。
她缓缓闭眼,五指张开,贴上那堵曾被白灰反复涂抹的旧墙。
刹那间——
墙内传来一声极轻、极弱的抽泣,像是孩童在梦中呢喃:“我叫阿福……娘说,有人记我就没走远。”
那声音没有通过耳朵,而是直接撞进她的心口,带着五岁稚子临终前最后一口温热的气息。
慕容雪睫毛轻颤,眼尾泛起一丝薄红。
她没有退缩,反而嘴角微扬,双唇无声开合,奏出一段残缺却温柔的曲调——《归心谣》。
音不成调,却似春风拂雪。
墙皮忽然“咔”地一声裂开,蛛网般的纹路迅速蔓延,簌簌剥落。
尘灰飞扬中,半块青石碑显露出来,上面刻字已模糊大半,唯有几个字仍清晰可辨:
“童子阿福,五岁早夭,葬于槐下。”
风停了。
巷口第一户人家的油灯忽明忽暗,一个老妇猛地从床上坐起,翻出压箱底的老账本,颤抖着写下“阿福”二字;第二户人家的男人披衣冲进雨里,扛着铁锹往屋后槐树下奔去,默默添了一抔新土;第三户窗边,一个小女孩踮脚点亮煤油灯,放在门槛外,嘴里念叨:“爷爷说,亮着灯的人,就不会迷路。”
名字活了。
就在这一刻,李云飞悄然出现在庙墙另一侧。
他背靠断壁,听着那些遥远而真实的动静,心口那截青竹忽然燃起一抹幽绿微光,如同沉睡的龙睁开了眼。
他抬起手,指尖轻触碑缝,低声一笑:“你们刷灰,老子刻根。”
话音落,心火自胸骨迸发,顺着青竹流入碑文,再沿地脉疾驰而去——
全城三十六处荒坟、老祠、街角残碑,几乎同时震动!
东城义庄后山,一座无名坟包浮现出“陈二狗,十八岁,死于饥荒”;西市破庙梁柱间,“柳氏女,不知姓,葬己身以救孤婴”浮现如血;北门桥墩下,连被洪水冲刷三十年的石基都显出“守桥人老周,壬午年汛期殉职”……
名字,正在回归。
而土地庙墙上,在“小满”与“阿福”之间,三个崭新墨字悄然浮现——李云飞。
三字未干,竟与整面墙共鸣,泛出淡淡金光。
可就在这光焰渐稳、万籁仿佛臣服之际——
“哗啦!”
一片瓦碎自屋顶炸开!
一道黑影蹲踞屋脊,斗篷裹身,手中铁刷浸满阴墨,无声落下,直扑墙上“李云飞”之名。
刷锋过处,墨痕如蛇舔信,一寸寸抹去“飞”字最后一钩。
眼看名字即将残缺——
“嗖!”
一道血线自虚空射出,如活蟒缠住铁刷,刷毛瞬间焦黑崩裂!
屋檐阴影里,苏媚缓步走出,红裙猎猎,手腕上的同心带正泛着猩红光芒,与李云飞心脉同频震颤。
她冷笑抬头,目光如刀钉向黑影:
“这回,轮到老子——守你的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