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诗音握紧铭心簪,目光如剑:“不是物理的动静……是‘听’不见的声音,在挣扎。”
就在此刻,第三道身影缓步走来。
慕容雪立于阴影尽头,双耳虽聋,手中铜铃却微微震颤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可言说之物。
她贴着管壁停下,将铜铃轻轻靠上冰冷的铁壁。
她的唇抿成一线,失聪的世界里,某种更原始的感知正在苏醒。
而在她身后,整片地下管网,仿佛开始低落。
慕容雪的指尖微微颤抖。
铜铃紧贴铁壁,那不是声音,是震动——亿万次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震颤,顺着金属管网如潮水般涌来。
她的耳中虽无音,心却听见了。
那是无数个“我”在黑暗里低语,是被压进骨髓的渴望,是连梦都不敢做的呐喊。
“我想被看见……”
一句话,千万种回响,层层叠叠,像地脉深处的心跳,又像灵魂撕裂前的最后一声呜咽。
她瞳孔骤缩,失聪的世界本是一片死寂,可此刻,寂静本身成了最汹涌的喧嚣。
她忽然笑了,笑得凄美而决绝。
舌尖一咬,鲜血迸出,殷红滴落,在铜铃内壁划开一道弧线。
她双手合握铃身,闭目凝神,唇齿无声开合——那是她自幼熟记却从未敢奏的《引光曲》。
此曲非耳听,乃心燃;非声传,乃魂渡。
第一声“铃”,没有响。
但它炸了。
一道无形火线自铜铃为中心轰然扩散,沿着地下管网如星河奔涌。
刹那间,整座城市的暗角同时震颤——
地铁通道尽头,那个常年低头弹琴、从不开口的男人猛地抬头,喉头滚动,一声沙哑却清亮的歌声撕破沉闷:“我曾将梦想藏进口袋……”
写字楼第23层,凌晨两点的灯光下,设计师盯着被退回七次的邮件,手指顿了三秒,猛然按下“群发”——标题赫然是:“这是我的设计,我不改了。”
夜市最偏的角落,摊主望着自己破旧招牌,突然起身翻箱倒柜,挂起一盏油纸灯,上书四个大字:祖传秘方。
光,不是太阳给的,是他们自己点的。
而这一切,始于地底那一声无人听见的铃。
李云飞站在主排污井口,脚下是整座城市最深的阵眼——九百九十九道遮光符文在此交汇,如巨蟒盘踞,吞噬一切向上之念。
他看着慕容雪唇边溢血,看着苏媚引光带缠绕管壁引燃羞耻记忆,看着林诗音以血书“我”字镇压黑铃余毒。
青竹笛横起,心火自丹田沸腾,如江河倒灌入笛。
笛身剧震,裂纹中金光喷薄,仿佛封印千年的门扉终于松动一丝缝隙。
“你们让他躲。”他低声,嗓音却如惊雷滚过地底,“老子——逼他亮。”
话音落,笛尖狠狠插入阵眼!
轰——!!!
九百九十九道遮光阵同时哀鸣,符文崩解如琉璃碎地,金光自井口炸开,顺着每一条管道逆流而上!
全城地下空间瞬间化作光之脉络,宛如大地睁开了亿万只眼。
便利店后巷,流浪汉撕掉脸上“匿名求助”的纸条,挺直脊背走进店门:“给我杯热咖啡。”
天桥下,被霸凌的学生捡起摔坏的眼镜,对着监控摄像头大声说:“我叫张伟,我不是懦夫。”
甚至某间密闭地下室,一个蜷缩十年的作家,颤抖着打开了尘封的文档,敲下第一行字:“我活着,我写作。”
光,正在野蛮生长。
而就在这万光齐燃之际,青竹笛内,苏青竹的残识轻轻叹息,声音几近呢喃:
“我守门千年,最怕……灯亮时没人看。”
风忽止。
井口旁,那曾抱着断弦吉他哭泣的青年,缓缓站起。
他不再发抖,不再低头,一步一步,走向地面出口。
他的背影单薄,却像一把出鞘的剑。
与此同时,巷尾深处,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,无声开启。
门后,黑暗依旧。
但一盏油灯,静静燃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