碑影愈发清晰,古老篆文流转金光,仿佛等待千年的宿命终于迎来揭晓。
李云飞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脚下的主锚桩位置,那里,正是当初他插入青竹笛的地方。
他伸手,轻轻抚过笛身,低声呢喃:
“爸……我找到家了。”李云飞站上碑顶,脚下是千年地脉汇聚的锚心,头顶是凝滞如墨的夜空。
风停了,声灭了,整条街仿佛被抽离出尘世,只剩那道由记忆、鲜血与钟声共同托起的归心碑影,在月光下流转着苍古金纹。
他没再看任何人一眼,只是缓缓撕开胸前衣襟——皮肤之下,一道赤金色的脉络正顺着心脏搏动蔓延而上,像是有熔岩在血脉里奔涌。
那是苏青竹留给他的最后一道传承:心火·燃魂引。
“老子不立神,不立主,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穿透百米高楼,撞进每一寸砖石缝隙,
“老子——立魂!”
话音落,青竹笛自掌中腾起,笛尖朝下,直指碑心。
李云飞双手合握,猛然贯力一插!
“嗤——轰!!”
笛身没入碑影刹那,心口炸开!
一道赤金洪流从他胸膛喷薄而出,如怒龙破渊,冲天而起!
那不是血,不是气,而是凝聚了五百年守门人意志的本命心火。
它在空中骤然分裂,化作千缕金丝,似蛛网般辐射全城——
写字楼里,白领手中的铜扣爆发出灼目光芒,他猛地捂住胸口,眼前闪过父亲临终前喃喃的遗言:“咱们家……欠一座城的安宁。”
祠堂内,族长跪倒在地,将族谱高举过头,老泪纵横:“承安公显灵了!守门支……回来了!”
医院病床上,术后昏迷三天的老人猛然坐起,双目含泪,嘶声道:“我儿……我听见你点火了……”
万千血脉同时震颤,无数沉睡的灵魂被唤醒。
他们不曾知晓自己体内流淌的是守护者的血,也不曾记得祖先曾以命镇阵眼、换万家灯火。
可此刻,他们都听见了——那一声跨越时空的呼唤,来自地底深处,来自心头最软的地方。
玉瓮之中,苏青竹残存的大脑微颤不已,冰封万年的意识裂开一丝缝隙。
她看见了那个站在碑顶的身影,像极了当年那个抱着笛子走进风雨的男人。
她极轻地叹了一声,气息如烟散去:
“……后人……成门……”
晨曦初露时,烟火巷口已围了不少人。
只见李云飞蹲在诊所门前,手里捏着半包压扁的辣条,混着水泥往木匾背面糊。
那匾是旧木新刻,字迹歪歪扭扭,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:“归心堂·烟火分号”。
没人说话,也没人敢笑。
他不用钉,不用胶,就那么随便一拍,把匾贴上了墙。
就在那一瞬——
全城钟表无风自响!
电子屏跳秒停滞,机械钟滴答狂鸣,连地铁闸机都“叮”地一声自动开启。
监控画面里,一名白发老警察抱着泛黄族谱走进民政局,声音沙哑:“我要补录一个人……李云飞,守门人后裔,祖籍——本城地脉九号锚点。”
铁蛇巷尽头,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,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,缓缓开启了一道缝。
门缝里,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。
手中攥着一整包未拆封的辣条,红油渗纸,鲜艳得如同初升的朝阳。
青竹笛静静躺在柜台上,笛身微烫。
一抹残墨悄然浮现,笔迹虚弱却坚定:
“门在人心,不在地。”
远处,太阳跃出楼宇,第一缕光洒在新匾上。
“归心”二字忽然发烫,像是心跳般微微起伏。
而在地底深处,谁也未曾察觉——
初代归心碑剧烈震颤了一下,碑文缓缓浮现九百九十九个李姓名字,如星河排列,庄严肃穆。
最后一个名字,终于显现:李云飞。
可那字迹,黯淡无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