锈骨殿的余烬还在飘散,像灰蝶般卷过残破的梁柱。
归心堂内一片死寂,唯有药柜底层那本《守门录》静静躺着,封皮泛黄,边缘焦黑,仿佛刚从火中抢出。
可就在这无人注视的角落,书页缓缓渗出血字——
“命在灯中,寿在忆里。”
墨迹未干,已如活物般蠕动,像是有人用指尖蘸着心头血一笔一划写下。
那字歪斜颤抖,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悲鸣。
李云飞正走向药柜,脚步忽然顿住。
他眉心一跳,心火骤然震颤,仿佛被什么无形之针刺穿灵魂。
刹那间,体内苏青竹留下的医道真意自动运转,一道清明感知自识海炸开——
他的寿命,比常人短了整整三成。
不是伤病,不是损耗,而是……被人硬生生剜走的。
“我救过的人……都活得好好的。”他喃喃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可为什么……是我短命?”
苏媚此时也察觉不对,引魂纱无风自动,在她周身轻轻舞动。
纱上浮现出淡淡的命纹光影,映出她的寿元竟也被削去十余年。
她瞳孔一缩:“不止我……林诗音、慕容雪,你们也都——”
林诗音抚腕闭目,定命柱在血脉深处嗡鸣,映照出三人命运轨迹——每一道都曾被某种阴暗之力悄然截断,如同灯火被人偷偷剪去了灯芯。
慕容雪单膝跪地,耳朵贴向地板。
归心调在她体内流转,化作无形声波探入地脉。
下一瞬,她猛地抬头,脸色苍白:“十七个点……城中十七盏长明灯,每一盏下都有人在被抽命!普通人,老人、孩子、夫妻……每人被偷三到五年!他们不杀你,只让你慢慢老去,而那些‘清道者’……靠吞噬记忆中的寿命活着!”
柳如烟浑身一震,手中立命笔自行跃起,悬于半空,笔尖滴落墨珠,竟也是殷红如血。
“不是清除记忆。”她声音发抖,“是‘以忘养生’!他们让人遗忘至亲,抹去深情,再把那份‘被记得的重量’炼成丹药,吞食延寿!所以他们越冷酷,活得越久;我们越重情,死得越早!”
空气凝固了。
李云飞站在原地,眼神从震惊到冰冷,再到一种近乎暴戾的平静。
他一步步走回内室,翻出那个早已蒙尘的旧铁盒——里面是他这些年从各个副本带回的“人情债”账本残页。
他曾以为这是玩笑,随手记下谁欠他一条命、谁该还他一场恩。
可此刻,当他抽出最后一页时,呼吸骤停。
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小的字,墨色乌黑泛紫,像毒蛇盘踞:
“李云飞,欠命十年,债主:清道司。”
他盯着那行字,忽然笑了。
笑声由低到高,到最后几乎带上了癫狂。
“哈……哈哈哈!好一个债主!”他一把抓起账本,撕得粉碎,纸屑如雪纷扬,“老子拼死救人,救一个少一年命?他们袖手旁观,踩着别人的记性活千年?”
他猛然转身,目光扫过众人,眼中赤焰翻腾。
“这账,不该我还。”
“该烧。”
柳如烟心头一凛:“你要写‘还命契’?强行逆转寿元归属,一旦触发,所有窃寿者将瞬间衰老!有些人已经活了两百多年,若寿数归还,当场就会化为枯骨!”
“那就让他们尝尝。”李云飞咧嘴一笑,邪气横生,“活太久的滋味。”
当夜,暴雨倾盆。
城市地底,一座伪装成变电站的建筑静静蛰伏。
外壁布满铜线与变压器,内部却无一丝电流声。
这里是最后一个“清道据点”,也是整个系统最深的根。
李云飞带着四女潜入。
通道幽深,墙壁嵌满锈链,链上挂满微型铜铃,每响一声,便有人的记忆碎裂一分。
尽头是一扇黑曜石门,门缝渗出淡淡青雾,闻之令人昏沉。
林诗音一剑斩断锁链,门轰然洞开。
炉房中央,一座巨大的命炉静静悬浮,由十七根青铜支柱撑起。
炉心之上,十七颗晶莹剔透的晶石缓缓旋转,每一颗内部都有一点微光跳动,忽明忽暗,宛如心跳。
“那是……被偷走的命。”慕容雪轻声道,指尖微颤。
林诗音闭目催动定命柱,眼前浮现诡异画面:每颗晶石延伸出一条透明命丝,穿过地层、楼宇、街道,连接着城市各处平凡人家——有抱着婴儿的母亲,有对弈的老人,有深夜依偎的情侣……他们的笑声、低语、哭声,全都被这条丝线悄悄抽走,汇入晶石。
苏媚怒火中烧:“他们在吃我们的感情!”
李云飞却没动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辣条,油纸破了个角,红油沾满了手指。
他蹲下身,小心翼翼将辣条塞进炉体缝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