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道光焰冲天而起!
碑文在火中蜕变,浮现出死者生前最后一念:
“妈,我考上大学了……”
“老婆,对不起没陪你到老……”
“爸,我不是坏孩子,我只是饿……”
“我想回家……”
万千声音交织,汇聚成一片浩瀚的记忆洪流,在地下碑林中回荡不息。
李云飞站在火海中央,掌心不知何时已被划开一道口子,鲜血滴落,融入火焰。
他望着那个与自己七分相同的白衣男子,声音低沉却坚定:
“你说没人记得你。”
“但现在,我记着。”【白衣男子颤抖着伸手,指尖几乎触不可及地探向那跳跃的火焰。
腐朽木笛在风中轻颤,忽然间,一缕青焰自笛孔幽幽燃起——不是红,不是金,而是如竹心初生般的嫩绿,带着千年未熄的温润与不甘。】
“原来……”他声音破碎,像从一口干涸的井底捞出,“不是火种灭了,是我先忘了自己。”
李云飞盯着他,掌心血口仍在滴落,每一滴都坠入火海,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。
他没说话,只是将整本《人情债》投入烈焰。
纸页翻卷成灰,却在半空中凝成一道道微光文字,飘向四面八方的石碑——那些曾被抹去的名字,开始一笔一划地浮现。
苏媚动了。
燃情纱如活物般舒展,化作千丝万缕的绯色流光,缠绕住白衣男子枯槁的身体。
她双眸含泪,却笑得妖冶:“你说没人记得你?可我记着你第一眼睁开时,看的是天边晚霞,你说‘真美’。”
林诗音剑尖挑空,明愿碑轰然炸裂,升华为一根通体剔透的明愿柱,直指苍穹。
百里之内所有遗失的执念——一句未出口的谢谢、一次无人知晓的援手、一场默默守候的葬礼——尽数汇聚成洪流,灌入碑林中心。
“你不是孤身一人。”她的声音清冷依旧,却多了一丝滚烫,“这世间,有千万个你,也曾点亮过黑暗。”
慕容雪闭目,传心铃无声震颤,继而奏响一曲无形之调——归心调。
音波扩散,不伤人,不破物,只轻轻拂过每一块燃烧的石碑。
那些原本嘶吼哀求的灵魂,渐渐平静下来,脸上浮现出释然的微笑,仿佛终于听见了回家的呼唤。
柳如烟咬破指尖,在虚空中疾书三字:
“三日重生约。”
笔锋落处,空气裂开一道细痕,似契约成立的印记。
守门笔金光暴涨,羊皮卷自动展开,无数名字浮现又消散,像是命运之轮悄然逆转。
刹那——
白衣男子仰头,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叹。
他的身躯开始瓦解,不是崩毁,而是化光。
皮肤、骨骼、经脉,全数转化为纯粹的光点,如萤火升腾。
紧接着,碑林上空,万千虚影浮现!
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衣衫——元末斗篷、北宋儒袍、唐朝紫绶……每一个身影手中都握着一支形态各异的笛子,或玉或竹,或铁或骨。
他们沉默着,却齐齐转身,面向李云飞。
然后,颔首。
不是臣服,是传承;不是告别,是归来。
轰隆——!!!
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。
无名碑林寸寸崩塌,却不化尘埃,反而碎成漫天光雨,逆流而上,穿透水泥、钢筋、街道,洒向这座沉睡的城市。
某条小巷,流浪汉突然睁眼,喃喃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那天给她买了糖炒栗子。”
医院病房,植物人老者眼角滑下一滴泪:“闺女……爸爸记得你穿婚纱的样子。”
公交站台,少年望着陌生女孩的背影脱口而出:“我们小学同桌过,你借我橡皮没还。”
十七个角落,十七声低语,如同种子落地。
而归心堂院中,那株本是枯黄的青竹幼苗,骤然拔高三尺!
枝叶舒展,每一片叶子边缘都挂着微光,宛如星辰垂落人间。
屋顶之上,李云飞独立夜风,衣袍猎猎。
城市灯火在他眼中倒映成河,他低声开口,语气平静却如刀斩断黑夜:
“老子不是来赢的……”
顿了顿,嘴角扬起一抹桀骜笑意。
“是来让你们,再也赢不了。”
话音落下,远方天际,一声悠远钟鸣穿越时空而来——
咚……
长安城的晨钟,已然响起。
而在归心堂深处,那株挂满星光的青竹之下,根系如金丝般搏动,忽明忽暗,仿佛回应着某种即将降临的召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