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阳光本该炽烈,可整条解放大道却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键。
沥青路面裂开细缝,黑泥如活物般喷涌而出,带着腐朽与铁锈的腥气。
泥浆里浮出一个个身影——穿着粗布短打的男人、裹着头巾的女人、抱着襁褓的母亲……他们浑身湿漉,眼神空洞,嘴里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话:
“娘,我走不动了……”
“阿弟,锅里还有半块馍……”
“老婆子,对不起啊,没给你买那支红绒花……”
监控画面疯狂闪烁,整条街的记忆在逆向回流。
路灯扭曲成老式煤油灯,广告牌褪色成泛黄告示,连空气中都飘起三十年前特有的煤渣味。
整座城市正在被某种力量从时间深处强行拽回死亡的瞬间。
归心堂阁楼,慕容雪猛地跪倒在地,双掌贴地,指尖微微发颤。
她闭着眼,额头渗出冷汗:“地脉主干……被反向灌注了!有人在用‘遗忘泵’抽干全程记忆,倒灌进‘门’里!”
话音未落,苏媚已跃上屋脊,舞绸如烟散开,顺着风势探入地下。
红绸蜿蜒而行,忽地剧烈震颤,仿佛触到了什么极寒之物。
她眸光一冷:“源头在城北——废弃自来水厂。那里……曾是民国‘守忆堂’旧址。”
林诗音站在窗边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剑柄。
她望着远处天际升腾的黑雾,声音清冷:“守忆堂当年镇压‘记忆洪流’,如今反倒成了泵口?若真是‘清道司’残部所为,他们想抹去的,不只是个体回忆,是整座城的魂。”
柳如烟翻开《守门录》,笔尖自动游走,在纸上勾勒出一幅诡异图腾:无数记忆丝线被强行抽离,汇入一条逆向奔涌的黑色江河。
李云飞就坐在庭院中央,手里捏着那个空辣条袋,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钉在墙上的城市地图上。
他忽然笑了,笑得痞气又狠厉:“怕火种燎原?老子偏要炸条江出来。”
他站起身,一脚踹翻茶几,抽出青竹笛往桌上一拍:“听好了——我们要造一条‘顺流通道’,把散落的记忆高点连起来。从归心堂出发,经老街、菜市、小学门口那棵歪脖子槐树、医院产科走廊、再到殡仪馆外第三盏路灯……这些地方,有人哭过、笑过、死过、生过,是最硬的‘记忆锚点’。”
柳如烟皱眉:“可一旦链路中断,记忆反噬会直接撕裂神识。”
“所以,”李云飞转头看向她们,目光一一掠过苏媚的红唇、林诗音的眉峰、慕容雪的眼波,“你们得跟我一起跳河。”
“什么河?”林诗音问。
“地下的河。”他咧嘴一笑,眼里燃着火,“我们不是救人,是要把整座城的记忆,重新煮沸一次。”
夜幕降临,城北荒芜如废土。
废弃水厂锈迹斑斑,铁门歪斜,藤蔓缠绕。
四人潜行至地下泵房入口时,空气已凝成冰霜。
楼梯尽头,是一扇刻满符咒的青铜巨门,缝隙中不断溢出黑雾,像有无数冤魂在低语。
推开门的刹那,众人瞳孔骤缩。
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青铜巨泵矗立中央,通体铭刻着古老篆文,泵轴缓缓旋转,吞吐着浓稠如墨的记忆残流。
最骇人的是泵心位置,赫然刻着三个血字——清道司。
“果然是这群阴魂不散的东西。”苏媚冷笑,舞绸一卷就要上前摧毁。
可红绸刚触泵体,便如遭雷击,猛然回抽。
她闷哼一声,嘴角溢血,踉跄后退。
“它不吃打。”李云飞蹲下身,手掌贴地,耳朵几乎贴上水泥板,“这玩意儿吸的是‘遗忘之力’,你越攻击,它越强。”
他眯起眼,忽然咧嘴:“但你们听……底下在唱歌。”
三人屏息。
幽深的地底,传来一阵断续的旋律——是《安魂调》,可每一个音符都被倒着奏响,温柔的曲调变得扭曲癫狂,像亡者在棺中挣扎。
慕容雪脸色煞白:“这是……逆安魂,用来彻底抹杀灵魂印记的邪术。”
柳如烟疾速提笔,《守门录》自动翻页,墨迹浮现新言:【泵靠“否定记忆”运转,若注入“肯定执念”,可致内爆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