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门堂开张第三日,门可罗雀。
晨光斜照在“医者仁心”四个大字上,匾额是林诗音亲手题的,笔锋清冽如雪刃,却没能斩开这市井的冷漠。
院中几株老槐静立,风过时抖落几片枯叶,砸在空荡荡的诊台前,无人拾起。
柳如烟坐在药柜旁,指尖翻动一册泛黄的脉案,眉头锁成川字。
她将一支银针轻轻插入陶罐,听着那细微的嗡鸣——这是测药气纯度的老法子,比系统数据更准。
“宣传铺了三轮,卫健局资质也批了,医保对接流程走完……可三天,零挂号。”她声音压得低,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冷清,“不是不信我们,是根本不敢踏进来。”
李云飞翘着二郎腿,靠在藤椅上吹茶,热气氤氲遮住他半张脸。
青竹笛横放在膝头,温润如玉,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烫。
“急啥?”他笑,“当年华山论剑,第一天连只野猫都没来。第二天来了个扫地僧,还嫌擂台脏不肯上。第三天——”他顿了顿,眯眼看向院角那只晒太阳的花猫,“才有个愣头青提剑上门,被我一掌拍下山。”
苏媚倚着门框冷笑,红绸缠腕,像蛇盘绕。
“那是你把人打怕了。”她眸光流转,唇角勾起一抹妖冶弧度,“满江湖传你是‘疯狗郎中’,治得好病,也打得死人。”
话音未落,外头忽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“神医!救救我孙儿啊!”
众人抬眼望去,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跪在石阶前,怀里抱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。
少年双目紧闭,面色青灰,嘴角竟渗出一丝黑血。
老妇哭得浑身颤抖:“昨夜他看见巷子里有……有跳舞的红影!回来就倒下了,怎么叫都不醒!求您发发慈悲,他是咱家独苗啊!”
柳如烟立刻起身迎出,搭脉探息,眉头越皱越深。
“体表无伤,体温正常,但脑波紊乱,神经反射迟滞……这不是物理损伤。”她抬头看向李云飞,“疑似集体幻觉诱发的心神震荡,民间叫‘撞邪’,医学上叫‘执念反噬’。”
苏媚冷眼看着那少年苍白的脸,忽然轻哼一声:“他们怕的不是什么红影,是‘不一样’。”她指尖轻抚红绸,“有人跳舞姿态异于常人,就被当成妖怪;有人救人方式不合规矩,就成了魔头。”
林诗音一直静立檐下,此刻忽地开口,声音清冷如泉:“昨夜,我也‘看见’了。”
众人一怔。
她眸光微闪,似穿透了时空:“他在巷口,看见一个女孩被几个泼皮围住,撕扯衣裳。他想冲上去,脚却像钉在地上。然后……他看见一道红影掠出,舞姿如焰,一袖扫退三人,抱起女孩就走。可第二天,全街都在说:‘夜里闹鬼,妖女摄魂!’”
慕容雪从屋脊跃下,金步摇叮当作响,她蹲在少年身边,手掌贴其额头,灵觉微动:“记忆回响太强了,已经和梦境缠在一起,快成‘心障’了。再拖一天,恐怕真要疯。”
李云飞放下茶碗,站起身来。
他走到少年面前,没有立即施针用药,而是缓缓闭眼,心印悄然展开——那是苏青竹传他的秘术,能感知人心最深处的执念波动。
刹那间,识海翻涌。
他看见了:昏暗小巷,红影翩跹,如火如霞。
那舞姿的确诡异,却每一式都暗藏杀机,袖底劲风卷起沙石,逼退恶徒。
可围观百姓非但不谢,反而举火把、砸瓦砾,怒吼着“烧死妖女!”少年躲在墙角,手攥得发白,想冲出去,却被恐惧钉在原地。
那一夜之后,他每晚都梦见红影起舞,耳边回荡着咒骂声,心火焚身,理智渐失……
李云飞睁眼,眼神已变。
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浪子,而是一个看透人心软弱与勇气挣扎的医者。
他转身,拔下半截青竹笛——那是苏青竹留下的信物,能引动心识共鸣。
“你为啥不救她?”他问昏迷的少年,声音不高,却如雷贯耳。
无人回答。
但他知道,那被困在梦里的灵魂,正在听见。
他回头,看向苏媚,嘴角扬起一抹桀骜笑意:“来,跳一段。”
苏媚一怔。
三百年来,没人敢让她当众舞天魔舞——那是魔教禁忌,是杀伐之舞,也是救赎之舞。
可此刻,她看着李云飞的眼睛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红绸一展,如血染长空。
她旋身而起,足尖点地,身形恍若无骨,柔若春水,却又蕴藏着千钧之力。
天魔舞,起!
光影流转,屋内骤然生霞。
红绸化链,缠绕梁柱,竟引动天地气机。
柳如烟瞪大眼——空气中竟浮现出淡淡的符纹,那是情绪具象化的征兆!
林诗音剑心微颤,感受到一股炽烈却不伤人的意志在奔涌。
慕容雪掩唇轻叹:“这不是舞……是‘证道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