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脚步声,如同沉重的石碾,碾过盘旋的楼梯,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,精准地踩在顶楼这死寂空间的心脏之上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,沉甸甸地压在李狗蛋的胸口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。
二哈的尖利嘶吼已经变成了从喉咙深处滚出的、充满极致威胁的低沉咆哮,全身毛发根根倒竖,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楼梯口,獠牙毕露,前爪深深抠入积尘覆盖的石板,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出去撕碎来者。它感受到的,是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纯粹的、赤裸裸的死亡气息!
怀中的阵盘残片更是灼热得如同烙铁,阿飘那混乱狂暴的意念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刺入李狗蛋的识海:“坏!坏!坏!杀!杀!杀!” 那意念中蕴含的愤怒和杀意,几乎要冲破阵盘的束缚,将李狗蛋的神魂一同点燃!
吴长老!
李狗蛋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这冰冷、阴鸷、带着毫不掩饰杀意的威压,他太熟悉了!除了那个将他视为棋子、随时准备碾碎他的丹堂长老,还能有谁?!
他猛地收回所有外放的灵识,强行压下识海中阿飘的狂躁嘶吼,一把将仍在低吼的二哈死死按在脚边。同时,他手中的藤条扫帚以一个极其笨拙的角度,“啪”地一声扫在自己脚背上,整个人“哎哟”一声,踉跄着向前扑倒,狼狈地摔在厚厚的积尘里,激起一片呛人的灰雾。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脸上沾满了灰尘,看起来既狼狈又愚蠢,活脱脱一个被繁重劳役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杂役。
就在他扑倒的瞬间,楼梯口的光线一暗。
一道身影,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。
正是吴长老!
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老袍,身形干瘦,面色蜡黄,颧骨高耸,一双三角眼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缝,里面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芒。他没有立刻踏入顶楼,而是如同幽灵般立在楼梯口,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,缓缓扫过整个空旷的空间,最后,定格在扑倒在地、咳得撕心裂肺的李狗蛋身上。
那目光,没有愤怒,没有斥责,只有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漠然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。
“哼。”一声轻哼,如同寒冰碎裂,打破了死寂。吴长老终于迈步走了进来,脚步无声,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,仿佛整个顶楼的空气都随着他的脚步而凝固、下沉。
他径直走到李狗蛋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。李狗蛋能清晰地看到他袍角沾染的一点新鲜泥土,以及那干枯手指上,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、却带着刺鼻辛辣气味的药粉气息——那是刚刚处理过某种烈性毒草留下的痕迹!
“顶楼……打扫得如何了?”吴长老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毒蛇吐信,冰冷滑腻,每一个字都带着砭骨的寒意,“这镇山玉璧,乃宗门象征,不容半点亵渎。让你来此清扫,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……莫要,自误。”
他的目光,若有若无地扫过玉璧底部,尤其是西北角那个被幻阵掩盖的方形缺口区域。虽然他的灵识并未刻意探查,但李狗蛋能感觉到,那阴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幻阵,落在了那个暗格之上!
李狗蛋心中警铃大作!这老狗,果然一直在暗中监视!他根本就不是来检查打扫进度的!他就是来确认自己是否发现了那个缺口!
“咳咳……长……长老……”李狗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脸上堆满了惶恐和谄媚,声音因为咳嗽而嘶哑,“弟子……弟子不敢懈怠!您看,这……这灰尘太厚了,扫了半天,才……才扫了这么点……”他指了指旁边一小堆扫拢的灰尘,动作笨拙,眼神躲闪,将一个胆小怕事、被吓破了胆的杂役演得惟妙惟肖。
吴长老的嘴角扯动了一下,露出一丝极其难看的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:“是吗?本座看你……似乎对那玉璧底部,格外上心?”
来了!直指核心!
李狗蛋心中凛然,面上却更加惶恐,几乎要哭出来:“长老明鉴!弟子……弟子哪敢啊!是……是那灰尘太厚了,积在底下扫不出来,弟子……弟子就多费了点力气……绝对不敢对玉璧有半分不敬啊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下意识地搓着沾满灰尘的手,仿佛因为紧张而手足无措。
吴长老盯着他看了几息,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。顶楼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,只剩下李狗蛋粗重的喘息和二哈被强行压抑后、从喉咙深处发出的“呜呜”低吼。
“哼。”吴长老再次冷哼一声,似乎对李狗蛋的表演还算满意,或者说,他根本不屑于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。他缓缓转过身,背对着李狗蛋,面向那尊巨大的赝品玉璧,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三角眼中,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——有贪婪,有狂热,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忌惮?
“玉璧……”他伸出手,干枯的手指隔空,极其缓慢地拂过玉璧表面蒙尘的纹路,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,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,“承载着宗门万载气运……不容有失……”
他的指尖,在拂过西北角那片区域时,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那么一刹那。若非李狗蛋此刻心神紧绷到了极致,几乎无法察觉!
就是这细微的停顿,如同在李狗蛋脑海中投下了一颗炸弹!
吴长老知道!他绝对知道那个缺口的存在!他甚至可能就是亲手操作调包的人!否则,他为何对那个位置如此敏感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