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怀笙的上半身,以一种极其缓慢、极其艰难、如同电影慢镜头般的速度,颤抖着,抬起了一个微小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。
或许只有五度?甚至更少?
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、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抬起,却像是用尽了顾怀笙生命中所有的力气。
他维持了这个姿势不到一秒,便如同断线的木偶般,重重地跌回床面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整个人瘫软在那里,只剩下剧烈到仿佛要炸裂胸膛的喘息,和不受控制的身体颤抖。
汗水在他身下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。
周谨立刻冲上前,扶住他几乎虚脱的身体,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:“顾总!您怎么样?!”
顾怀笙没有回答,也说不出话。他闭着眼,脸色灰败,嘴唇因为极度缺氧而泛着青紫色,只有胸膛剧烈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。
但在他缓缓睁开的、布满了血丝的眼眸深处,周谨却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——
光亮。
那不是喜悦,不是胜利,而是一种……突破了某种无形壁垒后的、混杂着巨大痛苦与巨大释然的复杂光芒。
他做到了。
虽然幅度小得可怜,虽然过程惨烈得如同经历了一场酷刑。
但他确确实实,凭借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念,强行叩开了那道名为“瓶颈”的、紧闭的大门。
阳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,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户,毫无保留地洒满了整个复健室,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照得闪闪发光。
光芒也落在了顾怀笙汗湿、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。
他靠在周谨身上,望着那片灿烂的晨光,极轻地、几乎听不见地吐出一口气。
破晓的脚步,终究是由最深的黑暗和最痛的挣扎丈量出来的。
他知道,前面的路依旧漫长而艰苦。
但这艰难迈出的第一步,如同在无边的暗夜里,亲手点燃了第一簇火把。
火光虽微,却足以照亮前路,也足以……温暖那颗在绝境中挣扎了太久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