诱饵是金老爹特制的——半腐的松鸡内脏混着发酵的蓝莓,装在桦树皮筒里埋进坑中。这味道人闻着都想吐,却能把半里外的野猪都招来。乌力罕在周围撒了圈骨粉,说是能掩盖人的气味。
众人刚在树上埋伏好,远处就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。灰狼的耳朵猛地竖起,老狗独眼紧盯着西北方的灌木丛。冷志军悄悄扳开猎枪击锤,枪油在低温中变得粘稠,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
第一头野猪出现时,刘振钢差点从树上栽下去。那畜生足有小牛犊大,鬃毛上结满冰碴,两根獠牙像镰刀似的向上弯曲。它抽动着粉红色的鼻子,嘴角淌着黏稠的白沫——这是典型发情期的症状。
别急,金老爹的声音从隔壁树杈传来,老人咳嗽时紧紧捂住嘴,等猪群全进埋伏圈。
野猪群像股灰黑色的洪流涌入洼地。打头的是三头成年公猪,后面跟着二十多头母猪和半大崽子。它们疯狂地拱着冻土,寻找可能存在的块茎和虫卵。有几头小猪崽甚至开始撕咬同伴的尾巴,场面混乱得像赶集日的菜市场。
领头的公猪突然停下,湿漉漉的鼻头对准了诱饵坑。那畜生警惕地环顾四周,小眼睛里闪着凶光。冷志军屏住呼吸,感觉心跳声大得能震落树梢的积雪。灰狼在他脚下的树杈上绷紧了肌肉,老狗缺耳朵上的疤红得发亮。
轰隆!
公猪终于按捺不住,一头撞向诱饵坑。预先埋设的绊索瞬间弹起,兽筋绳在空中划出模糊的虚影,精准地套住了那畜生的前腿。几乎同时,十几根削尖的白桦枝从四面八方弹射而出,像标枪般扎向猪群。
野猪群顿时炸了锅。受伤的母猪发出杀猪般的嚎叫,小猪崽四散奔逃。但三头公猪非但没跑,反而被激起了凶性。它们红着眼睛横冲直撞,碗口粗的小树被齐根撞断,碎木屑像雨点般飞溅。
放箭!金老爹一声令下,七八支羽箭破空而出。金玉珠的箭又快又准,正中一头公猪的眼窝。那畜生疼得人立而起,前蹄在空中乱刨,溅起的雪沫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彩虹。
刘振钢那厮终于逮着表现机会,端起猎枪就要开火。冷志军想拦已经晚了,枪声震得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。子弹倒是打中了目标,却只是在公猪背上开了个血窟窿,反倒更激怒了那畜生。
打歪了!金玉珠在隔壁树上大喊,银耳环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剧烈晃动,往耳后三寸打!
受伤的公猪发现了刘振钢的位置,红着眼就撞了过去。碗口粗的松树被撞得剧烈摇晃,大胡子死死抱住树干,脸白得像刷了层石灰。更糟的是,他慌乱中把子弹撒了一地,现在连重新装填都做不到。
另一头公猪突然冲向金玉珠所在的桦树。少女正全神贯注地瞄准,完全没注意到危险临近。冷志军立刻调转枪口,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改变了主意——他悄悄松了松刘振钢那棵树的固定绳。
咔嚓!
松树在公猪的撞击下轰然倒下。刘振钢像个麻袋似的摔在雪地里,正好挡在金玉珠前面。大胡子顾不得屁股开花,抄起掉落的猎枪就砸向冲来的公猪。这一下正中猪鼻子——那是野猪全身最敏感的部位。
公猪吃痛,动作慢了半拍。金玉珠抓住机会一箭射出,羽箭精准地钻进那畜生的耳后软肉。公猪踉跄几步,轰然倒地,獠牙在冻土上犁出两道深沟。
漂亮!冷志军在树上喝彩,同时不动声色地瞄准了最后一头公猪。这畜生最狡猾,一直躲在灌木丛里伺机而动。灰狼突然狂吠起来,老狗缺耳朵上的疤紫得发亮——那畜生正悄悄摸向金老爹所在的树!
双管猎枪喷出两团火光。第一发子弹打在公猪前蹄的冻土上,跳弹击中了它的腹部;第二发直接命中脊柱,那畜生像被抽了筋似的瘫软在地。
战斗结束得很快。乌力罕带着鄂伦春小伙子们下来补刀,猎刀捅进野猪心脏时发出的闷响。金玉珠从树上跳下来,银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她走到刘振钢面前,突然伸手摘掉他胡子上的松针:刚才...谢了。
大胡子傻愣在原地,连屁股疼都忘了。这厮耳朵红得能滴血,结结巴巴地憋出句:没、没啥,应该的...结果乐极生悲,转身时踩到块冻硬的猪粪,一屁股坐在了死猪身上。
众人哄笑起来,连金老爹都难得露出笑容。老人咳嗽着从树上爬下,用猎刀割下最大那头公猪的睾丸:好东西,泡酒治风湿。他随手扔给刘振钢,赏你的。
分割猎物时,冷志军注意到金玉珠的手法格外利落。少女的猎刀沿着野猪的肌肉纹理游走,像在拆解一件精巧的机关。猪心被完整取出时还在微微跳动,她顺手塞进了刘振钢的背包:补血的,煮熟了吃。
乌力罕带着几个年轻人去附近找爬犁树。回来时熊爪吊坠上多了几道新鲜血痕,显然路上又猎到了什么。冷志军帮忙把野猪绑上爬犁,突然发现灰狼不见了。老狗缺耳朵上的伤疤最近总是莫名泛红,像是在预警什么。
傍晚的营地飘着烤猪肉的香气。金老爹把公猪的獠牙锯下来,用烧红的铁条烫出几个小孔,做成个简易的哨子。老人吹了两声,声音凄厉得像厉鬼哭嚎:驱狼用的,比枪好使。
刘振钢这厮不知从哪搞来瓶地瓜烧,非要跟乌力罕拼酒。结果三杯下肚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,抱着猪头喊玉珠妹子。金玉珠气得往他脸上泼了瓢雪水,银耳环晃得叮当响:再耍酒疯就把你喂猞猁!
夜深了,冷志军蹲在营地边缘擦枪。灰狼不知何时回来了,老狗嘴里叼着个奇怪的东西——是半只腐烂的熊掌,断面参差不齐,像是被生生撕扯下来的。掌心的肉垫上有个明显的伤疤,形状像个月牙。
独眼阎王...冷志军心头一紧。这老妖怪果然在附近活动,而且看起来刚经历过一场恶斗。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,灰狼的独眼立刻眯成一条缝。月光下,隐约可见山崖上有团模糊的黑影,正缓缓向营地移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