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七的清晨,冷志军蹲在灶台边往弹弓兜里装铅丸。
铅丸是用废弹壳熔的,个个圆润如豆,在油灯下泛着青灰色的光。
林秀花正在调饺子馅,菜刀在案板上作响,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。
娘,今儿个去打点飞禽。冷志军把铅丸挨个排在炕席上,数了二十颗,年夜饭添个野鸡炖蘑菇。
灰狼听见动静从狗窝里探出头,缺耳朵上的伤口已经结了黑痂。
老狗嗅了嗅空气,突然打了个喷嚏——灶台边的辣椒面熏着它了。
黑背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,正用后爪挠着脖子上的跳蚤。
刘振钢来得比往常早,新刮的络腮胡青乎乎的,身上还带着皂角味。
他腰上别着个布口袋,里面装着铁夹子和套索。铁子非缠着要来,他朝身后努努嘴,我让他背面袋子,装猎物用。
小铁子冻得鼻子通红,像个熟透的山里红。
他背着个帆布面袋,袋口用麻绳扎着,随着走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——里面装着备用的铅丸和干粮。
北沟的雪壳子硬得像玻璃,人踩上去咔嚓咔嚓响。
冷志军折了根榛树枝,边走边拨拉前面的灌木丛。
灰狼走在最前面,鼻子贴着雪地一抽一抽的,突然停下来,前爪在雪地上刨了两下——露出几粒圆圆的粪蛋。
沙半斤的。冷志军捻起一粒掰开,里面露出未消化的松子壳,刚过去不到半个时辰。他指了指东面的灌木丛,枝条上的霜花有被蹭过的痕迹。
三人放轻脚步往林子里摸。
刚进林子,就听见的叫声。
二十步开外的空地上,几只沙半斤正在啄食草籽。
这种鸟比家鸽稍大,灰褐色的羽毛上带着黑斑,飞起来扑棱扑棱响。
打那只肥的。冷志军悄声说,指了指一只胸脯鼓胀的雄鸟。
他慢慢拉开弹弓,皮筋绷紧发出轻微的声。
刘振钢刚要动作,小铁子突然踩断一根枯枝!
沙半斤群顿时炸了窝,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起。
冷志军的弹弓地射出,铅丸在空中划出弧线,正中那只雄鸟的脖颈。
鸟儿像块石头似的栽下来,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。
冷志军吹响骨哨。黑背和金虎从两侧包抄,把受惊的鸟群往开阔地赶。
灰狼虽然带伤,但跑起来依然矫健,专盯那些飞不高的老弱病残。
一只野兔被惊得从雪窝里蹿出来,灰白的毛色在雪地上几乎隐形。
小铁子眼疾手快,弹弓地射出,铅丸擦着兔耳朵飞过,打在松树上反弹回来,差点砸着自己脚面。
刘振钢笑骂一声,自己掏出弹弓。
他用的皮筋是马车内胎裁的,弹性极好。铅丸破空而出,正中野兔后腿。兔子一个趔趄,被赶上的金虎一口咬住脖颈。
中午时分,他们在背风处生了堆火。火堆用石头围住,上面架着铁皮饭盒。
水开后下入切块的野兔肉,再扔进几朵冻干的榛蘑。香气很快弥漫开来,灰狼趴在火堆旁,独眼盯着饭盒,舌头不时舔舔鼻子。
那边!小铁子突然压低声音,指向不远处的松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