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鸦的爪子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浅痕,将半卷密信轻轻放在顾长青摊开的掌心。
他低头时,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进信笺褶皱里,墨字被水痕晕开一线,却正好补上了末尾残缺的“地脉”二字——“黑石城地脉异动,疑似堕仙祭坛残基复苏。我已率三万精兵压境,但需你们的人,带火进去。”
红月的尾尖无声扫过信笺边缘,赤金绒毛在雪光里泛着暖芒:“火?”
“她要的不是援军。”顾长青指尖抵着“火”字,喉结动了动。
北境的风卷着雪粒子钻进衣领,他却想起半月前林清漪在密报里写的“百姓见我军如见瘟神”——三万精兵压境,压得住祭坛,压不住人心。
若堕仙残基借“妖兵临城”的恐慌复苏,那才是真正的祸源。
老猿祭司佝偻的身影突然从祭台阴影里走出,枯枝般的手指抚过腰间褪色的兽牙串:“老朽守了天狐陵三百年,今日该交东西了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泛着银光的绢帛,尾毛织就的纹路在雪地里流转如活物,“先祖遗诏说:当九尾再临,当以心火代兵戈,化敌土为盟域。”
红月的七尾突然绷直如弦。
她接过遗诏时,指尖渗出一滴血珠,落在绢帛中央。
银光轰然炸开,九道米粒大的光点从绢帛里浮起,在半空排成北斗形状,分别对应人族三十六城的九个方位。
“这是……”顾长青眯起眼,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:【检测到上古愿力载体——天狐心火图】。
“我要选九名‘火种使’。”红月仰头望着那些光点,发间的狐毛银饰叮当作响,“不带刀,不披甲,只带灯、带歌、带真相。去人族的城门口,去茶馆的灶台边,去孩童的摇篮前……”她的尾尖扫过顾长青腰间的护妖灯,“告诉他们,妖尊不是来杀人的,是来救人的。”
祭妖台的鼓声彻夜未停。
小石妖攥着块烧红的鹅卵石挤到最前面,石纹因为激动泛着橙光:“我去!我能扛着灯跑三天三夜!”
红月蹲下来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头顶翘起的石角:“你是我小时候在冰窟里捡到的光,现在我要你守着这座山。等他们回来时,这里得亮着灯接他们。”小石妖的石纹瞬间暗了下去,抱着石头蹲到祭台角落,却还是偷偷抬眼望着候选者名单。
最终选出的九人,没有雷牙狼王麾下最能打的铁背熊妖,没有化形千年的精怪,反倒是个扎着双髻的狐族少女——她曾被人族猎户救过命,怀里总揣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;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说书老妖,在王都街头混了十年,能把《山海经》讲得比戏文还热闹;还有个面色苍白的寒门修士之子,袖口还留着秦枭党羽泼的毒酒痕迹。
顾长青坐在篝火边,为每人刻“愿力信符”。
他的指尖沾着朱砂,在符纸上游走如笔:“这符能引动文运共鸣,你们在人族说的每句话,我都能听见。”狐族少女歪头看他:“顾先生,要是遇到坏人和我们抢灯呢?”
“那就唱那首《九尾谣》。”红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尾尖卷着盏新制的护妖灯,“灯油里掺了我的血,火不会灭。歌声里藏着真相,谎话说不过三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