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树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,枪口稳稳对准逼近的国安特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我儿子都找不到了,你们还调查个屁!”
海风卷着他的怒吼,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,带着滚烫的悲愤。
陈树这辈子没这么愤怒过。
哪怕当年军功被抢、被人泼脏水,也只是默默隐忍。
可现在,连儿子的生死都未知,这些人还要来纠缠,底线被彻底触碰,所有的克制都化为了滔天怒火。
“不错,我年轻的时候是犯过浑!”
他梗着脖子,眼眶红得吓人,血丝爬满了眼白,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“可那是感情上的破事,爱过谁、选择谁,有什么绝对的对错?难道真心相爱,也成了罪?”
“我儿子说得对,我这一辈子,就是退退退!”
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心头,带着无尽的悔恨。
陈树的眼神黯淡了一瞬,脑海里闪过儿子当初对他说“爸爸你太怂了”时的模样。
那时候他还想反驳,可现在想来,儿子说得一点都没错。
“别人抢我军功,我退,想着都是为了国家,不计较个人得失;别人泼我脏水,我退,觉得清者自清,时间会证明一切;连感情里受了委屈,我都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,家和万事兴。”
“退到最后,我自己都快信了,一切都是我的错!是我不够强,是我不够硬,才让妻儿跟着我受委屈!”
他猛地伸出另一只手,指着身后踉跄前行的林欣,声音满是愤懑。
“可我们相爱,有什么错?我们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,有什么错?难道就因为那些人的私心,我们连追求幸福的权利都没有?”
“我的孩子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?”
陈树的情绪越发激动,枪口微微颤抖,不是害怕,是极致的愤怒和心疼。
一想到儿子所受的委屈,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“他在边境,一个八岁的孩子,徒手干翻毒枭和雇佣兵,不仅没得到表彰,反而被说是瞎折腾,甚至军功都被了;他在情人岛,抱着随时会爆炸的生物炸弹冲向高空,救下这么多无辜民众,你们不说他是英雄,反而说他是魔童作乱,到处污蔑他!”
“现在人没了,尸体都找不到,你们不去追查真相,不还他清白,反而来调查我们这两个失去孩子的父母?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?”
陈树深吸一口气,眼神变得无比决绝,语气里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。
“都给我退后!今天谁要是敢拦着她找孩子,我就开枪杀人!大不了同归于尽,我也绝不会让我妻儿再受半点委屈!”
林欣像是没听见周围的争执,眼神空洞却又带着偏执的光亮。
她的世界里,此刻只剩下“找到儿子”这一个念头。
林欣的婚纱早已被泥沙浸透,洁白的布料上沾满了草屑和污渍,裙摆撕裂的口子随风飘动,露出的小腿上满是划痕,有的还在渗着血丝。
可她浑然不觉疼痛,心里的疼,早已盖过了身体的伤痛。
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儿子没有死。
那个八岁就敢徒手拆炸弹、敢对着手握权力的大人物叫板的孩子,那个从小就懂事,说要保护爸妈的小男子汉,那个为了讨回军功一次次铤而走险的小英雄,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?
海浪拍岸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,像是孩子温柔的呼唤,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。
她总觉得,再往前走一点,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,笑着对她说“妈妈我没事”。
林欣一步步朝着大海走去,步伐踉跄却异常坚定,海水漫过脚踝,带着刺骨的凉意,顺着裤管往上爬,冻得她打了个寒颤,可她像是毫无察觉,依旧往前挪动。
“欣儿!别去!”
陈树一眼瞥见她的动作,心脏骤然缩紧。
他顾不上再对峙国安特工,猛地转身,快步追了上去。
陈树一把拉住林欣的胳膊,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“海里危险,有暗流,还有未知的风险,儿子要是知道你这样,肯定会心疼的!”
“放开我!”
林欣用力挣扎着,泪水再次汹涌而出,顺着脸颊滑落,滴进海水里,瞬间消失不见。
“榕榕在里面,他肯定在里面等我!我要去找他,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!”
“他那么小,一个人在海里会害怕的,我要去陪他,我要带他回家……我们说好的,婚礼结束后就带他去看海边的日出,我还没兑现承诺,他不能就这么走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破碎不堪,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陈树心上,让他疼得无以复加。
陈树紧紧抱住她,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挣扎、哭泣,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,声音沙哑地安慰。
“我们一起找,我们慢慢找,我们沿着海岸线找,我们发动所有人找,但是你不能这样冒险,你要是出事了,榕榕回来找不到妈妈,该怎么办?他会难过的。”
这句话像是击中了林欣的软肋。
她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,趴在陈树怀里失声痛哭,肩膀剧烈颤抖着,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、恐惧和无助都宣泄出来。
林欣紧紧抱着陈树的腰,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不远处的礁石后面,几名国安特工面面相觑,眼神里满是犹豫和困惑。
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监控陈树和林欣,可现在这情况,动手也不是,不动手也不是。
一名年轻特工忍不住看向江陵,压低声音问道。
“江局,现在怎么办?直接动手抓起来吗?他们现在情绪激动,要是反抗,我们很难收场。”
江陵靠在礁石上,双手插兜,眼神冷漠地看着海岸线上相拥而泣的两人,缓缓摇头,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先远远跟着,谁也不许动手,也别回去上报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年轻特工还想说什么,比如上面催得紧,要是迟迟没有动静,他们不好交代,却被江陵打断。
“没有可是。”
江陵的声音冷了几分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现在的局面,是神仙打架,我们这些小喽啰,插手就是找死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场的几名特工,语气平淡地分析。
另一名特工皱着眉头,语气里满是迷茫。
“江局,我真的搞不懂了,这到底谁对谁错啊?”
“陈榕一会儿是英雄,一会儿是魔童,又是抢军功又是救人的,事情乱得像一团麻,我都快分不清黑白了。我们国安的职责是维护国家安全,可现在,我连该维护谁、该调查谁都不知道了。”
江陵嗤笑一声,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