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里混杂着铁锈、霉味和淡淡的硫磺味,墙角的麻袋堆里,偶尔还能听到老鼠“窸窸窣窣”跑过的声音,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老黑蹲在地上,看着面前那堆用麻绳捆着的炸弹,手指刚碰到一个铁疙瘩,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来。
外壳上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炸药粉末,指尖传来细微的硌触感,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味,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,连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“你这小子,到底想干什么?”
老黑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急火,连带着呼吸都粗了几分。
他往前凑了凑,尽量靠近陈榕,生怕门外的警卫听到,“小萝卜头,这炸弹威力多大你知道吗?刚才我摸了摸,你把三枚手雷的药粉都压在一起了,真炸了,这羁押室的墙都得塌!到时候咱们就成叛乱犯了,你爹还在医院躺着,要是知道你干出这种事,不得气晕过去?”
陈榕却只是摇了摇头,没说话。
他垂着眼,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突然,他“啪嗒”一声单膝跪地,右手食指撑在地上,手臂绷得笔直,开始做单指俯卧撑。
荧光下,他细瘦的胳膊上能看到紧绷的肌肉线条,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,滴在地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,却没停下半分,动作稳得像个训练多年的老兵。
“我去……”
老黑彻底懵了,他凑过去,看着陈榕快速起落的手臂,眼睛都直了,嘴里的话都有些结巴。
“小家伙,你刚跟雇佣兵拼了半天,身上挨了两下,又跟石旅长他们闹了一场,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大精力?你这身子骨是铁做的?就不怕胳膊断了?”
更让他震惊的是,陈榕做完五十个,连口气都没喘,立刻换了左手食指,动作依旧又快又稳,嘴里还在默默计数,声音很轻,却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。
“100……150……200……”
老黑看得眼睛都直了,看着陈榕手指一次次怼向冰冷的水泥地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。
直到陈榕数到“498,499,500”时,老黑才愣愣地反应过来。
他之前听陈榕提过,这强化能让他的体能短时间内大幅提升。
可这高强度的消耗,怕是要熬坏身子,毕竟他才八岁,骨骼还没长好。
老黑想伸手拉他,却被陈榕轻轻避开。
陈榕抬起头,眼底映着荧光,亮得惊人,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,只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定。
“班长,我必须变强。只有足够强,才有跟他们叫板的资本,才有机会讨回公道。要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,怎么给我爹争军功?怎么等我妈妈回来?”
老黑看着他倔强的眼神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,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,这孩子认准的理,八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当兵这么久,他见过不少固执的战士,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,能有这么强的执念,这么硬的骨头。
就在这时,一张皱巴巴的纸从陈榕的迷彩服口袋里掉了出来。
陈榕正专注于做俯卧撑,没注意到。
毕竟,他这是超级辅助强化,必须把握好,才能强化成功。
老黑弯腰捡起来,借着荧光笔的光一看,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,有些笔画还因为用力过猛,把纸都戳破了,有些地方还被泪水晕得发花,字迹都模糊了。
“妈妈,我是小萝卜头。”
老黑轻声念了出来,声音不自觉地发颤,连带着手指都有些发抖。
“我多希望自己变成蝴蝶,这样,我就可以飞出去,飞啊,飞啊,就可以看到妈妈了……”
他顿了顿,喉结动了动,像是在压抑着什么,继续念。
“妈妈……小萝卜头,能活着抱抱你吗?我不怕死,就怕死了,看不到你了……”
老黑捏着信纸,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些稚嫩的笔画,像是在感受纸上残留的温度和泪水的痕迹。眼眶瞬间发热,泪水在里面打转。
他赶紧别过脸,用袖子擦了擦眼角,怕被陈榕看到。
他当了几十年兵,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,看着战友牺牲都没掉过泪。
可看着这封几岁孩子写的信,看着这个还在坚持做俯卧撑的小小身影,他实在忍不住。
老黑抬头看着陈榕,小小的身子在黑暗里像一株倔强的野草,明明那么脆弱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,却又那么顽强,在绝境里拼尽全力生长,不向命运低头。
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,叹息声里满是无奈和心疼,在寂静的羁押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这孩子,当初才六岁啊。
本该在妈妈怀里撒娇,在学校里读书,跟着小伙伴们追跑打闹,吃着零食看着动画片,却要在这里承受这么多委屈
还要拼尽全力去争一个本该属于自己和父亲的公道。
太可怜了!
就在老黑读信之前,方唐已经来到了羁押室门口,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了这一幕。
一个七八岁的孩子,单手指撑着地面疯狂“怼”地板,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,贴在单薄的背上。
旁边站着一个老兵,捧着一张信纸,肩膀微微发抖,眼眶通红,连呼吸都在发颤。
淡绿色的荧光映在他们脸上,勾勒出一幅让人心酸的画面,像一根针,扎在方唐心上。
方唐站在原地,没立刻进去,心里的疑惑和纠结又深了几分。
这个孩子,到底经历了什么?战狼的军功,又到底藏着多少秘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