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卷轴,手指触碰到牛皮纸粗糙的质感,仿佛能感受到从遥远的黄土高原传来的、一丝微弱的温度。
他没有立刻拆开,而是拿着它,重新走回了会议室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被这个神秘的包裹吸引了。
林默将卷轴放在铺满卫星地图的桌上,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上面的麻绳,一层层地剥开那泛黄的牛皮纸。
当最后一层纸被揭开,一卷由厚重宣纸装裱而成的图纸,缓缓地展现在众人面前。
那不是现代的打印图,而是一幅纯手绘的、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古老图纸。纸张已经泛黄发脆,边缘处甚至有些许破损,但图上的线条,却依旧清晰、精准,用的是上好的徽墨,历久弥新。
图纸上,没有经纬度,没有比例尺,只有用小楷毛笔标注出的山川走向、地貌特征,以及无数细若游丝的蓝色线条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一位年轻的工程师忍不住问道。
“水文地质图。”那位地质老专家扶了扶眼镜,凑了过去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,“看这画法和标注,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了。但是……这不可能啊,当年我们根本没有技术和设备,能对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,进行如此精细的水文勘探。”
林默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,他的目光,已经被图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蓝色线条和旁边的蝇头小楷所吸引。
这些蓝线,并非杂乱无章,而是汇聚成一条主脉,蜿蜒曲折地,从图纸的南端,一直延伸到北端,其走向,与林默之前画下的那条公路红线,竟有七八分的吻合!
在这条主脉旁边,有一行格外清晰的标注,字迹龙飞凤舞,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:
“地之大脉,名曰‘暗河’,非水,乃古河道之遗骸。沙随风走,脉亘古存。顺之,则事半功倍;逆之,则万劫不复。”
轰!
这几行字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林默脑中的所有迷雾。
暗河!
不是真正有水的河,而是古老河道的遗迹!
他瞬间明白了。亿万年的地质变迁,曾经的河流干涸,但它留下的,是被水流反复冲刷、压实、深度超过百米的致密河床!这河床深埋在流沙之下,就像人体的骨骼,稳定、坚固,不随表层的“皮肉”——那些流动的沙丘而改变。
楚天雄,早在几十年前,仅凭着双脚和最原始的工具,就已经找到了这片死亡之海的“龙脉”!
“我的天……”地质老专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,他用颤抖的手指,指着图纸上的一处,“这里,‘狼嚎泉’,一个早就干涸了几十年的间歇泉,图上竟然标注了它和主脉的地下水系关联!还有这里,‘红柳滩’,这片绿洲为什么能在沙漠里存在,原来它的根,就扎在这条‘暗河’的支脉上!”
整间会议室,所有懂行的人,全都围了过来,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。
这已经不是一张简单的地图了。这是一位被埋没的天才,耗尽半生心血,为这片无人区画出的一幅“穴位图”!
苏曼站在一旁,看着那张古老的图纸,再看看林默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光芒,她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国际巨头们,用最先进的卫星和最复杂的电脑模型,得出了“不可能”的结论。
而林默,却从一个远在黄土高原种树的老人那里,得到了一份手绘的、看似“不科学”的藏宝图。
现代科技的傲慢,与东方古老智慧的深邃,在这一刻,形成了无比讽刺而又无比震撼的对比。
林默抬起头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苏曼的脸上。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轻微颤抖,但更多的,是一种找到破局之路的万丈豪情。
“各位,我们之前的思路,都错了。”
他拿起那支红色的铅笔,不再是在冰冷的卫星地图上画线,而是将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,覆盖在那张古老的水文图上。
笔尖落下,顺着那条被楚天雄称为“龙脉”的地下暗河,重新勾勒出一条充满了东方智慧的、蜿蜒而坚定的曲线。
“我们不是要去征服沙漠。”
“我们,是去顺应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