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和小张一前一后,堵在门口,像两个从天而降的门神。林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而小张的脸上,则写满了“我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能演到什么时候”的嘲讽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是什么人?”还是那个粗嗓门的工头最先反应过来,他猛地站起身,色厉内荏地喝道。
林-默的脑中,剧本面板悄然浮现。
“刘三:情绪-惊慌、强作镇定、一丝贪婪。”
“内心真实诉求:拖延时间,把事情糊弄过去,拿到钱德发许诺的好处。”
“我们是什么人?”林默笑了,他一步步走进去,皮鞋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“哒、哒”的清脆回响,像鼓点一样敲在三人的心上,“沙尘暴,停水停电,你们作为泵站值班人员,不检查设备,不联系上级,反倒在这里喝酒打牌。你说,我们该是什么人?”
那工头刘三眼珠一转,立刻换上了一副愁苦的表情,一拍大腿:“哎呀!两位领导,你们可算是来了!我们不是不联系,是电话线被风刮断了,联系不上啊!”
“是啊是啊,”旁边一个瘦猴也连忙附和,“我们正愁得没办法呢,这不借酒消愁嘛!”
“愁?”小张冷笑一声,“我看你们乐在其中嘛,还打上炸弹了。”
“愁什么?”林默走到控制台前,看着上面一片漆黑的仪表盘,淡淡地问道。
“愁泵啊!”刘三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满脸痛心疾首,“两位领导有所不知,就在停电前一刻,一号主泵的变频器,突然烧了!那可是德国进口的玩意儿,金贵得很!整个绿洲市,就只有退休的王师傅会修。我们刚才试着给他打电话,结果他老家有急事,今天一早就坐火车走了,手机也关机了!这……这不是要了命了嘛!”
他一边说,一边捶胸顿足,演技之浮夸,连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。一个意外坏掉的水泵,一个恰好请假的维修工,一个打不通的电话。所有的巧合都凑在了一起,构成了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死局。
“哦?是吗?”林默转过身,看着他,“那还真是不巧。带我去看看吧,看看是哪个金贵的德国玩意儿,这么会挑时候坏。”
刘三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他本以为这番说辞能把对方唬住,让他们知难而退,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要亲眼去看。但话已出口,也只能硬着头皮带路。
“领导,这边请,小心脚下。”
刘三在前引路,带着林默和小张,走到了那台巨大的一号主泵前。他指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铁灰色控制柜,一脸为难地说:“就是这东西,变频器。刚才还冒烟呢,现在是一点反应都没了。”
林默走上前,没有立刻去碰那个控制柜。他只是围着巨大的水泵基座,慢慢地走了一圈,目光扫过每一个螺丝,每一条线路。
小张看不出什么门道,只觉得这玩意儿复杂得像飞船的发动机。
刘三和另外两个工人跟在后面,交换着眼色,嘴角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色的嘲弄。一个京城来的文弱书生,能看懂什么?装模作样罢了。
林默走完一圈,停下脚步,回头看向刘三。他的眼神很平静,却像能穿透人心。
“刘师傅,”他开口道,“我刚才在办公室,看到桌上有一份维修记录。上面说,上个星期,你们刚刚给这台变频器做过一次全面的保养和检修,更换了三个电容,结论是‘运行状态良好’。”
刘三的脸色,微微变了。
林默继续说道:“而且,我还看到,王师傅的请假条,是今天早上八点才补签的字。但他昨天下午,就已经跟同事换了班。也就是说,他昨天,就已经决定要走了。”
刘三的额头,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没想到,这个年轻人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,连这些犄角旮旯的记录都翻出来了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他支支吾吾,说不出话来。
林默没有再逼他,只是转回头,重新打量着那台冰冷的德国机器,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
办公室里的钱德发,招待所里的老刘,风沙里的冯姐,还有眼前这几个自作聪明的工人……所有人的面孔在他脑中一一闪过。
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
与其坐等天降神兵,与其指望那些满嘴官话的官僚,不如,就靠自己。
他深吸一口气,那股混杂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,此刻闻起来,竟有种别样的真实感。
他转过身,对着一脸懵懂的小张,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话。
“去找一套工具来。”
“扳手,螺丝刀,万用表,有什么拿什么。”
林默的目光扫过刘三那张瞬间煞白的脸,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“今天天气不错”。
“既然专家不在,等也等不来。”
“那我们,自己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