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高世良,径直走到高远面前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,在他眼前亮了一下。
国徽,和两个烫金的大字——国安。
“高远同志。”为首的男人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,“我们是‘9·28专案组’的。根据相关法律,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,配合调查一些情况。”
高远的大脑,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专案组……
他虽然蠢,但不是傻子。他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凭什么抓我?”他猛地站起来,色厉内荏地吼道,“你们知道我是谁吗?我爸是……”
“我们知道。”为首的男人打断了他,语气没有丝毫波澜,“我们就是奉命来请你的。这是拘传令。”
一张带着红色印章的纸,被放在了高远面前的桌上。
那红色的印章,像一滩刺眼的血。
高远看着那张纸,双腿一软,又跌坐回椅子上。他所有的嚣张,所有的底气,在那张轻飘飘的纸面前,被击得粉碎。
他猛地转向自己的父亲,像一个溺水的人,抓向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爸!爸!救我!我不想跟他们走!你快给周伯伯打电话!给李叔叔打电话啊!”
他哭喊着,哀求着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被宠坏的孩子,在面对真正惩罚时的惊惶与无助。
高世良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他看着自己的儿子,看着那两个一左一右站到儿子身后的办案人员,看着那张冰冷的拘传令。他知道,从这些人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,一切都已成定局。
他慢慢地转过身,背对着自己的儿子,走向那扇雕花的窗户。
他没有打电话。
他没有说一句话。
这个沉默的背影,比任何一句拒绝的话,都更让高远绝望。
“带走。”为首的男人一挥手。
两名办案人员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,架住了高远的胳膊。
“不!我不走!放开我!”高远疯狂地挣扎起来,“爸!你说话啊!你救救我!我错了!我知道错了!”
他的哭喊声,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,凄厉而绝望。
然而,没有人理会他。
他被强行架着,拖出了书房,拖出了那座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、曾经以为可以庇护他一生的四合院。
当他被塞进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时,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。
他看到,书房的窗前,父亲那如同石雕一般的背影,在昏黄的灯光下,显得那么苍老,那么孤单。
车门,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。
隔绝了所有的哭喊与哀求。
车队悄无声息地启动,汇入京城傍晚的车流,像一滴水,融入了大海。
……
西部军区基地医院。
林默刚刚喝完一碗勤务兵送来的小米粥。他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,靠在床头,膝盖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。
李铁上尉推门走了进来,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,里面装着几个苹果。
“林书记,感觉怎么样?”他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,笑着问。
“好多了,谢谢你,李上尉。”
“嗨,跟我还客气啥。”李铁拉了把椅子坐下,他看着林默,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。
林默看出了他的神色。
“京城那边,有消息了?”
李铁愣了一下,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您这……真是神了。什么都瞒不过您。”
他压低了声音,凑近了一些:“就在半小时前,京城那边传来消息。”
“动手的人,抓到了。”
李铁的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是高家的那个大少爷,高远。”
林默点了点头,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。这个结果,他早就猜到了。
“抓了就好。”他拿起一个苹果,递给李铁。
李铁接过苹果,却没有吃。他看着林默,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,有敬佩,有好奇,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……同情。
“林书记,”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问道,“您好像……一点都不意外?”
林默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李铁看着他平静的侧脸,忽然觉得,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人的世界。他想了想,又补充了一句,声音更低了。
“听说,专案组进高家大院的时候,高家那位老爷子,一句话都没说。”
“等专案组的人把高远带走后,有人看见,老爷子一个人在书房里,把墙上挂着的一幅字,亲手给摘了下来。”
“什么字?”林默随口问了一句。
李铁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高瞻远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