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林默的下一句话,却让孙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。
“第二个选择。”林默伸出第二根手指,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,像一把出鞘的利剑,“我们不要遣散费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不要了?”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。李建国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,不解地看着林默。
孙海更是差点跳起来,他一把抓住旁边的刘建军,压低声音吼道:“他疯了?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不要了?他想干什么?造反吗?”
刘建军胖脸煞白,一个劲地摇头,他也不知道。
林默抬手,虚虚一压,示意大家安静。
“大家先别急。”他看着众人,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我的意思是,我们不要那笔带着施舍意味的遣散费。我们要用我们的手,我们的技术,挣回比遣散费多十倍、多百倍的钱!挣回我们纺织厂工人应有的尊严!”
他顿了顿,给了大家一个消化的时间,然后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方案。
“我想成立一个‘劳务合作社’!”
“合作社?”这个词对工人们来说,既熟悉又陌生。
“对!合作社!”林默的声音充满了力量,“社员,就是我们在场的所有技术工!我们没有厂房,我们可以租!我们没有设备,我们可以找企业合作!我们没有启动资金,我来想办法!”
他环视四周,目光灼灼:“各位师傅,你们想过没有?咱们厂为什么会倒?真的是因为技术落后,产品没人要吗?不是!是管理混乱,是人心散了!可咱们工人的手艺没丢!王秀英大姐蒙着眼都能接纱线,李师傅的‘三十二捻’工艺,放到现在,也是独一份的绝活!这些,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!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财富!”
“把这些财富,打包成一笔遣散费,几万块钱卖掉,你们甘心吗?”
“不甘心!”人群中,不知是谁吼了一声。
“对!我也不甘心!”林默接话道,“所以我才想搞这个合作社!我们把所有人的技术和力量拧成一股绳!我们不生产那些大路货,我们专门做高精尖的特种纺织品!比如,给消防队做防火的战斗服,给电力工人做绝缘的工作服,给高端企业做防静电的工装!这些东西,利润高,要求也高,别人想做还做不来,但我们能!”
林默越说越激动,仿佛一幅宏伟的蓝图已经在眼前展开。
工人们听得目瞪口呆,他们从来没想过,自己的那点手艺,还能有这样的用处。
李建国眼神闪烁,他被林默描绘的前景吸引了,但多年的风霜让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。他沉声问道:“林局长,你说的这些,听起来是很好。可是,就像你说的,资金、厂房、销路……这些才是最要命的。你一个人,怎么解决?”
这个问题,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。
孙海在一旁,心已经凉了半截。这小子,画的饼太大了,大到他自己都吞不下去。这下牛皮吹破了,看他怎么收场。
林默看着李建国,笑了。
“李师傅,您问得好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,包括孙海在内,都毕生难忘的话。
“资金,我去找夏市长要政策!厂房,我去找工业区谈合作!销路,我一家一家企业上门去推销!”
“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,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语气无比郑重。
“但我敢在这里,当着大家的面,立一个军令状!”
“从今天起,三个月内,如果合作社立不起来,第一个订单拿不下来,我林默,主动辞去信访局副局长一职!从此以后,绝不踏入官场半步!”
全场死寂。
孙海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,他看着林默那年轻却无比坚毅的侧脸,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:疯子!
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!他竟然用自己的政治生命,来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方案做赌注!
工人们也被镇住了。他们见过拍胸脯保证的,见过信誓旦旦许诺的,但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当官的,敢拿自己的乌纱帽来给老百姓做担保。
这已经不是在解决问题了。
这是在玩命!
李建国看着林默,看了很久很久。他想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,看出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或者犹豫,但他没有看到。他只看到了一片坦荡和决绝,像一团燃烧的火焰。
许久之后,这位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工人,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他转过身,面对着身后所有的工友,声音沙哑,却如洪钟。
“我这把老骨头,半截身子都入土了,也没什么好怕的。我信他!我干了!”
说完,他再次转过身,看着林默,眼神复杂。
“林局长,我们跟你干!但是,我们也有一个条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