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道身影站在悬崖边,朝着火光最盛处看去。而宁不凡则立于原地,目光投向庄园深处那道依旧未动的筑基后期气息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庄园的火海还在噼啪作响,宁不凡却忽然转头,目光投向右侧那片漆黑的后崖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:“几位,看够了没有?出来吧。”
蒙大五人正忙着清点火场,闻言都是一愣,茫然地望向空无一人的崖壁。蒙五挠着头:“小仙师,没人啊……”
话音未落,阴影里传来一群“桀桀”怪笑。一道锦袍身影缓步走出,正是馨王府管事王益,他手里把玩着枚骷髅头玉佩,脸上堆着阴恻恻的笑:“宁公子,果然深藏不露!这引蛇出洞的把戏玩得厉害,若不是我早请了血侍大人坐镇于此,今日还真怕要栽在你手里。”
他身旁跟着个两米多高的光头壮汉,浑身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,赤裸的上身布满暗红色纹身,腰间只围着块兽皮,一双铜铃大眼扫过宁不凡,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戾:“王益,你认识这小子?还能被他打上门来,简直丢我黑煞教的脸!”
王益连忙转向光头壮汉,双手抱拳躬身道:“血侍大人息怒,此厮正是近日接连捣毁我教三处分舵的贼子,手段诡异得很。”他偷偷抬眼瞥了下血侍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——这血侍铁罗原本就是黑煞教教主亲卫,虽然同是筑基初期修为,但一身横练魔功刀枪难入,正是自己向教主请示后方被派来的救兵。
最后带着数十名炼气期教徒的馨王世子走了出来,缩着脖子,望着宁不凡的背影,心里又惊又恨,低语道:“那夜父王宴会上,这小子明明看着平平无奇,怎么会是筑基期高手?若早看出来,哪容得他今日在此猖狂!”
“闭嘴!”王益突然传音怒斥,“还嫌自己惹的祸不够多?若不是你抓散修时留了活口,怎会被这贼子顺藤摸瓜寻迹于此!”
世子被训得脖子一缩,不敢再吭声,只怨毒地盯着宁不凡。
宁不凡看着眼前这伙人,目光在血侍身上顿了顿——此人灵力波动沉凝如狱,比王益强得不止一个档次,而且还是黑煞教的四煞之一。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指尖悄然凝聚起灵力:“藏了这么久,总算肯露面了。也好,省得我一个个去找。”
血侍咧开嘴,露出两排黄牙,拳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:“小子,敢毁我黑煞教据点,今日便让你尝尝‘血狱阵’的滋味!活捉这六人,献与教主!”
血侍铁罗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,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。身后阴影中顿时跃起八道黑影,个个身着血纹黑袍,手里紧攥着丈许长的血色魂幡——幡面绣着扭曲的骷髅头,边缘还滴淌着暗红色的液珠,尚未靠近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尸气。
“结‘血狱阵’!布阵!”铁罗瓮声喝道,肌肉虬结的臂膀上,纹身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。
八名黑袍教徒身形一晃,如鬼魅般掠至宁不凡六人上空,手中魂幡同时往下一掷。“噗噗”几声闷响,八根幡杆精准地插入大地,形成一个丈许见方的八角阵图。幡顶骷髅头的眼眶中瞬间亮起绿火,幡面无风自动,无数细碎的血光从幡中溢出,在地面交织成一张血黑色的光网。
“嗡——”
法阵激活的刹那,一股粘稠如泥沼的吸力从地面传来,宁不凡六人脚下的土地竟泛起层层血浪,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底下挣扎嘶吼。蒙五刚想抬脚,却发现双腿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,石锤都差点脱手:“这、这什么鬼东西?”
蒙大脸色剧变,认出了这阵法:“莫不是黑煞教的‘血狱噬魂阵’!以活人精血喂养魂幡,能困人灵力,蚀人神魂!小仙师,咱们被围住了!”
八名教徒在阵外掐诀,口中念念有词。血黑色的光网越收越紧,隐隐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,朝着阵内众人抓来。宁不凡眉头微蹙,试着催动灵力,却发现丹田内的魔气竟有些滞涩——这阵法虽不及大宗门的杀阵精妙,却胜在阴毒,专克修士元神。
“慌什么。”宁不凡冷哼一声,反手拍出护盾符,施法展开,竟在六人周身撑起一道淡青色的护罩。那些抓来的血影撞在护罩上,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,化作缕缕黑烟。
铁罗站在阵外,看着护罩上泛起的涟漪,咧嘴冷笑:“小子,别白费力气了。这八面魂幡,是用十六个炼气修士的精血炼的,你那点防御,撑不了半个时辰!”
王益在一旁阴恻恻地附和:“宁公子,识相的就束手就擒,或许血侍大人还能给你个痛快。否则……这血狱阵会一点点啃噬你的神魂,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
宁不凡没理会他们的叫嚣,目光扫过阵外的八名教徒,又看了看铁罗胸前那道刀疤——那里的灵力波动稍显紊乱,显然是旧伤所在。
“半个时辰?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足够了。”
蒙山五人下意识围成个圈,将宁不凡护在中间。蒙大攥着毒囊的手青筋直跳,脸色凝重如铁:“小仙师,对方光血侍和那两人都有筑基初期修为,还有八个炼气期圆满的阵法师,咱们人少力弱,怕是……”
“放心!”蒙二梗着脖子接话,声音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“我蒙山五侠最讲义气,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,也绝、绝不临阵脱逃!”
他话音刚落,蒙五突然探头瞧了眼他的腿,瓮声瓮气地问:“二哥,你腿咋晃得跟筛糠似的?”
“你、你懂什么!”蒙二慌忙并拢双腿,额角冒汗,“这是阵法震动带的!不是我怕……”话没说完,血狱阵猛地一缩,他又踉跄了一下,差点坐倒在地。
蒙三娘往宁不凡身边凑了凑,银饰叮当作响,眼神里倒真有几分决绝:“小仙师,能跟着您轰轰烈烈干一场,便是共赴黄泉,奴家也认了。”
宁不凡被这一箩筐话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鸡皮疙瘩落了一地。他抬手按了按眉心,沉声道:“稍安勿躁。”
五人顿时噤声,只余下阵法转动的“呜呜”声。宁不凡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那点哭笑不得,神识如针般刺入血狱阵的光网——这阵法虽阴毒,却有个致命缺陷:八面魂幡需首尾相衔,其中一面必为阵眼,灵力流转最盛。
他目光扫过阵外八名教徒,很快锁定了西北角那个黑袍人——那人掐诀的手势最急,魂幡上的血色也比其余七面更浓,幡顶骷髅头的绿火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“找到了。”宁不凡嘴角微扬,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缕精纯的魔气,“蒙大,带他们坚持一会,给我一炷香时间。”
蒙大一愣,随即咬牙道:“没问题!”他转头瞪了眼还在发抖的蒙二,“老二,拿出点骨气来!忘了咱们要当‘五侠’了?”
蒙二脖子一梗,抓起骨笛:“谁、谁没骨气!看我的!”
宁不凡不再多言,所有心神都集中在那面西北角的魂幡上。血狱阵还在不断收缩,护罩上的青光越来越淡,但他眼底的光芒,却越来越亮。
蒙山五人见状,立刻各施手段。蒙大摸出腰间的毒粉囊,朝着阵壁猛地一撒,青绿色的粉末撞上血网,顿时冒出阵阵白烟;蒙二吹动骨笛,音刃如细针般密集射出,打得光网嗡嗡作响;蒙三娘甩出银链,链尖缠着燃烧的符纸,试图烧穿阵壁;蒙四祭出青铜镜,镜面射出一道白光,暂时逼退了扑来的血影;连蒙五都抡起石锤,对着脚下的血浪狠狠砸去,溅起一片腥红。
可这血狱阵毕竟是黑煞教的得意阵法,八面魂幡齐齐发力,血网瞬间收紧。蒙大五人刚冲出两步,就被从地面钻出的血色地龙缠住——那地龙由无数冤魂凝聚而成,触之刺骨,竟直接将五人困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“该死!”蒙大挣扎间,毒粉囊都被地龙绞碎,气得直骂娘。
就在此时,宁不凡身影一晃,已出现在五人身后。他双掌合十,灵力在掌心凝成一团刺目的白光,随即猛地拍出:“破!”
白光精准地轰在血色地龙的根基处,那里正是冤魂灵力交汇的薄弱点。只听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地龙应声溃散,化作漫天血雾。五人失去束缚,踉跄着跌落在地,个个衣衫染血,脸色苍白。
“还能坚持吗?”宁不凡低头看向他们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,“找到阵眼了!”
不等五人回应,他身形骤然拔起,玄袍在气流中猎猎作响,竟如离弦之箭般直冲云霄,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。
“不好!他要破阵眼!”血侍铁罗脸色剧变,猛地扯下斜挂在胸前的修罗珠——那珠子通体血红,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,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法宝。
“去!”铁罗双手快速掐诀,修罗珠骤然暴涨,“咔嚓”一声裂成八颗血色魂珠,每颗珠子里都浮现出一张狰狞的鬼脸。随着他一指,八颗魂珠拖着血色尾焰,如导弹般齐齐射向半空中的宁不凡。
“防!”宁不凡低喝一声,周身瞬间浮现出一面漆黑的盾牌,盾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,正是用墨蛟逆鳞炼制的防御法宝。
“砰砰砰!”
八颗魂珠接连撞在墨鳞盾上,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。盾面鳞片光芒大盛,硬生生扛下了这波攻击,只是宁不凡也被震得气血翻涌,嘴角溢出一丝血迹。
但这片刻的阻拦,已足够他冲出血狱阵的束缚。只听“哗啦”一声脆响,头顶的血黑色护罩被他硬生生撞出个窟窿,月光瞬间倾泻而下,照亮了他玄袍上的暗纹。
“阵眼,我来了。”宁不凡望着西北角那面魂幡,眼中寒光乍现,身形如流星般俯冲而去。
八名黑袍教徒刚察觉到阵眼异动,抬头便见宁不凡悬在半空,玄袍被风鼓得如墨色鹏翼。八人脸色剧变,竟齐齐拔起插在地上的魂幡——幡杆离土的刹那,血色幡面陡然暴涨,无数冤魂虚影从幡中涌出,从八个方位朝宁不凡扑来,封死了所有退路。
“找死。”宁不凡冷哼一声,反手抽出背后的金蚨子母刃。母刃嗡鸣着划破空气,子刃骤然弹出,在母刃脊骨上飞速旋转,带起一圈圈金色弧光,正是他融合了魔功后改良的“绞杀式”。
“去!”他足尖在虚空中一点,追魂靴踏起淡青色涟漪,罗烟步施展到极致,身形顿时化作一道残影,竟从无数冤魂虚影的缝隙中穿过,直扑西北角的阵眼教徒。
那教徒刚要挥动魂幡,眼前已闪过一道金芒。宁不凡手腕翻转,子母刃划出三道交叉弧线,正是眨眼剑法的精髓——快、准、狠!剑光掠过之处,黑袍应声而裂,教徒甚至没看清招式,便捂着脖颈倒坠下去,魂幡“哐当”落地,幡顶绿火瞬间熄灭。
解决一人,宁不凡毫不停留。追魂靴再动,身影如游龙摆尾,避开左侧袭来的血光,母刃横斩,子刃斜挑,又一名教徒应声毙命。他的步法诡谲难测,时而如青烟飘忽,时而如惊雷乍现,眨眼剑法在他手中已臻化境,每一剑都精准地落在敌人破绽处,竟无半分多余动作。
“啊——”
惨叫声接连响起。第三名教徒被子刃钉穿心口,第四名被母刃劈开魂幡,灵力反噬而亡。剩下四人见状魂飞魄散,想要四散逃窜,却被宁不凡如影随形的身影一一追上。
第九息时,最后一名教徒试图引爆魂幡同归于尽,却被宁不凡提前看穿。他屈指一弹,一道黑气缠上幡杆,硬生生掐灭了自爆的灵力,随即子母刃合二为一,从教徒眉心贯入。
“噗通。”
第八具尸体落地,八面魂幡尽数熄灭,血狱阵失去灵力支撑,“哗啦”一声崩碎成漫天血雾。
宁不凡悬在半空,金蚨子母刃上的血迹顺着刃尖滴落,眼神冷冽如旧。他低头扫了眼地上的尸体,又看向阵外脸色铁青的血侍铁罗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:“就这点本事?”
崖边的蒙山五人看得目瞪口呆,蒙五张大嘴巴,手里的石锤“咚”地掉在地上:“乖乖……小仙师这剑法,比戏文里的剑仙还厉害!”
蒙大咽了口唾沫,喃喃道:“这哪是剑法,这是刀啊……”
血侍铁罗攥紧拳头,指节捏得发白。他没想到八名护阵教徒竟撑不过十息,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:“小子,你有种,你已经彻底激怒我了!”
宁不凡收刃入鞘,玄袍在风中猎猎作响:“激怒你?我还要杀了你。”
话音未落,他已朝着铁罗俯冲而去。真正的硬仗,现在才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