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0年8月中旬，重庆依旧闷热，文强却已收拾好行囊，准备踏上北上的列车。
复旦大学药学系的录取通知书被他小心翼翼地夹在笔记本里，与之相伴的是一纸军训通知——所有理科新生需赴大连某军训基地进行为期一年的集训。
“二哥，去了北方可别哭鼻子。”肖镇当时在上海打电话调侃道，“听说大连冬天风大，小心被吹跑。”
文强无奈地笑了笑：“你就幸灾乐祸吧！等我回来，说不定比你还能打。”
临行前，肖镇神秘兮兮地塞给文强一个行李箱：“二哥，这可是你的‘救命法宝’，到了基地再打开！”
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作响，载着满车憧憬与不安的新生驶向北方。
文强和对铺的王明很快熟络起来。王明是物理系新生，戴着黑框眼镜，说话慢条斯理。
“你说咱们为什么要训整整一年啊？”王明推了推眼镜，“我本来还想着早点进实验室呢。”
文强望着窗外飞驰的田野，轻声道：“或许……这一年能让我们变得更强大吧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军训基地坐落于渤海之滨，红砖营房整齐排列，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。
初来乍到的新生们还来不及欣赏海景，就被严格的军营生活来了个下马威。
清晨五点，哨声划破宁静。文强手忙脚乱地穿好军装，跟着队伍出早操。北方的清晨寒意袭人，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“冷吧？”教官板着脸扫视全场，“这才刚开始！”
队列训练、战术匍匐、五公里越野……一天下来，文强只觉得浑身散架。最要命的是军鞋——硬底胶鞋磨得他满脚水泡，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。
晚上熄灯后，文强突然想起肖镇的“救命法宝”。他悄悄打开行李箱，最上面是一张纸条：
亲爱的二哥：
苏菲超熟睡410，军训必备神器！垫在鞋里，吸汗防磨，谁用谁知道！
记得分给同学，必成红人！
——你机智的小弟 镇
文强看着一整箱卫生巾，哭笑不得。但在脚痛的折磨下，他还是偷偷试了两片。
效果出奇地好！柔软吸汗，脚感舒适，第二天的训练轻松了不少。
消息很快传开。起初大家都羞于启齿，但在实际效果面前，面子也就不重要了。
“文二哥，救救命！”同宿舍的小张瘸着腿来找他，“我的脚快废了……”
文强大方地分给他几片：“记住，这是‘特制鞋垫’！”
很快，“特制鞋垫”在男生中秘密流传开来。文强也因此得了个“妇女之友”的外号——虽然这让他哭笑不得。
………………
军训第二周，文强因内务整齐、训练认真被选为副班长。这个任命让他不得不改变以往温和的处事方式。
第一次检查内务时，他看着王明床上那团“豆腐渣”被子，深吸一口气：“王明！你这被子叠的什么？重来！”
声音虽然还在发抖，但语气中的坚定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王明讪笑着：“文副班长，给次机会嘛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文强板起脸，“在军营里，就要守军营的规矩！”
渐渐地，在教官的指导和实际管理中，他学会了恩威并施。原本温和的性格中，开始多了几分坚毅和果断。
一次战术训练中，连队需要穿越一片泥泞的低洼地。几个女生望着泥潭犹豫不决。
“都跟我来！”文强挽起裤腿，第一个踏入泥潭，“记住动作要领，重心放低！”
他一边示范，一边伸手搀扶后面的同学。泥水溅了他一身，但他毫不在意。
“文副班长，谢谢你……”一个女生小声说。
文强抹了把脸上的泥点，笑道：“都是一个连的战友，客气什么！”
………………
随着军训深入，文强开始收到情书，这个还能交笔友的年代嘛。
第一封情书是隔壁连队生物系的林薇写的。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在信中说：“文强同学，你训练时认真的样子很帅……”
文强看着信纸，耳根发烫。从小到大，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女生这样直白的情书，这可跟他在南开的时候收到的不一样。
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，情书接二连三地出现。
有仰慕他“妇女之友”名声的，有欣赏他带队时展现出的领导力的，还有单纯觉得他长相清秀的。
最夸张的是在一次战术演练中，文强所在的小组和女生连队配合进攻。
在穿越铁丝网时，他的袖子被划破，手臂擦伤。顿时，好几个女生围上来送创可贴，把一旁的教官都看呆了。
“文副班长，你这人气可以啊。”教官打趣道。
同宿舍的兄弟们羡慕得眼睛发红：
“强哥，传授下经验呗！”
“就是，我们连跟女生说话都结巴，你这都成基地明星了！”
文强给肖镇打电话诉苦：“小镇，我现在每天都要应付各种‘偶遇’，去小卖部买个牙膏都能‘偶遇’三个女生，太可怕了！”
电话那头的肖镇笑得直拍桌子：“二哥，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！不过说真的，你现在说话都硬气多了，看来军训确实能改变人，再说你成年了啊，应该去观察或者接受一段甜甜的恋爱也不错的。”
“臭弟弟死小孩，尽出馊主意，我啊还是熬过一年的军训，正式上课后再认真考虑这事！”
“多点备胎。池塘里多养一群鱼慢慢挑呗！”
“小镇弟弟你不是那么可爱了哈，不跟你废话挂了……”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1990年的北方秋天，天空湛蓝如洗，白桦林的叶子染上金黄。军训基地里，嘹亮的口号声与脚步声交织，而在严格训练的间隙，一场场带着时代印记的“甜蜜暴击”正向文强袭来。
那是一个周日下午，难得的休息时间。文强正坐在营房前的石阶上补写训练笔记，突然一个扎着双辫的女生怯生生地走过来，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就跑开了。
文强摊开手心，是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，里面包着几颗大白兔奶糖。手帕一角还用红线绣着个“薇”字——是生物系的林薇。
“这……”文强耳根瞬间红了，像是握着个烫手山芋。
同班的赵刚凑过来挤眉弄眼：“行啊文二哥，这都开始送定情信物了？”
“别瞎说！”文强慌忙把手帕塞进口袋，却摸到里面还有张叠成心形的信纸。
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第二天训练间隙，文强刚在树荫下坐下，化学系的孙晓梅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身边，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：“文强同学，这是我家里寄来的蜂蜜，兑水喝最润嗓子。”
水壶还是温的，显然是特意准备的。文强不知所措地接过，周围的战友们已经开始起哄。
最让他招架不住的是医学系的刘倩。这个来自上海的姑娘性格外向，每次见到文强都会主动打招呼，而且总能在人群中准确找到他的位置。
一次战术训练后，文强满身尘土，刘倩径直走过来，递上一块干净毛巾：“擦擦吧，都成花猫脸了。”
在众人注视下，文强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，最后还是红着脸接过了毛巾。刘倩得逞似的笑了，眼睛弯成月牙：“周末要是去服务社，记得叫我一起啊！”
………………
军营食堂平日里是纪律最严明的地方，但文强却在这里感受到了另一种“特殊关照”。
打饭窗口前，炊事班长老王看到文强，总会特意多舀一勺红烧肉：“小伙子多吃点，训练辛苦！”
后来文强才发现，每次他排队时，医务连的几个女兵总会“恰好”排在附近。有一次他听见她们小声议论：
“就是他啊？长得挺清秀的高高大大好有型。”
“听说特别会照顾人，还帮女生修枪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