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山城,烈日炎炎。文家湾的老宅里,风扇呼呼地转着,却依旧驱不散夏日的闷热。
文大路刚从大儿子北碚的建筑工地回来,满身是汗,准备进屋喝口凉茶,却惊讶地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位穿着夏季常服、肩章熠熠生辉的军人。
“哎哟!正堂?!”文大路又惊又喜,声音都提高了八度,“你怎么回来了?是休假吗?”他快步走过去,看着自己这位最有出息的小女婿。
肖正堂连忙站起身,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烟,给老丈人递上一支,并熟练地帮他点上:“爸,这么热的天,您还在工地盯着呢?别太辛苦了。”
他语气里带着关切,随即公布了好消息,“爸,我不是休假,是调回重庆了,以后就在咱们这儿驻防,师部就在白马凼那边!”
文大路闻言,深吸了一口烟,脸上笑开了花,连连说:“好!好!回家乡驻防好啊!一家人总算能常聚聚了!”
他看了看客厅,拉着肖正堂的胳膊就往旁边的茶室走,“走,正堂,咱爷俩去茶室好好摆摆龙门阵,这里不是吸烟的地儿,别熏着孩子们。”
“好,听爸的。”肖正堂笑着应和,跟着老丈人去了茶室。翁婿俩的欢声笑语很快从茶室里传了出来。
………………
另一边,肖镇和文强听到肖正堂要带他们去师部大院常住的消息,反应各异。
文强显得异常兴奋,男孩子对军营、枪械总有天然的向往。
“小镇,你说我们去了,能去靶场打真枪吗?”他一边往行李箱里塞衣服,一边充满期待地问。
肖镇则显得冷静许多,他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些厚厚的书籍、一沓沓写满数学符号的草稿纸,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模型收进箱子。
“子弹壳估计能捡到不少。打真枪嘛……二哥你或许有机会,我肯定不行,年纪太小了,不够格。”
他抬起头,看着文强,“不过,你跟师部的警卫员叔叔们套套近乎,学几手实用的格斗技巧,应该没问题。”
“那也很不错了!”文强很容易满足,已经开始憧憬跟着警卫员练拳脚的日子。
肖镇收拾好东西,坐在箱子上,忽然促狭地笑了笑,压低声音说:“我估计啊,二哥,咱们初来乍到,想在师部大院‘立住脚’,恐怕得先打几架立立威才行……那里头的孩子,可都是‘野’大的。”
“啊?还要打架?”文强顿时有点怂了,他本质上是个不喜欢冲突的温和性子,“那……那咱们能用你那个电棍吗?速战速决!”
“想啥呢!”肖镇哭笑不得,“那是对付坏蛋的,能对院里的小伙伴用吗?当然是手底下见真章,凭本事说话!”
文强一听,脸垮了下来,犹豫地说:“看来……看来我是不太适合去师部住了。
小镇,要不……我还是不跟你去了吧?我在文家湾挺好的。”
肖镇立刻跳下箱子,搂住文强的肩膀,用夸张的语气说:“二哥!说好的一起红尘作伴,活得潇潇洒洒呢?你这就打退堂鼓了?”
“我……我真不喜欢打架。”文强挠头。
看着文强确实为难,肖镇也不再勉强,叹了口气:“那好吧,看来只能开学后在沙杨路见了。你暑假可得经常来看我!”
文强连忙保证:“一定!我听说二郎那边有个水库,鱼又多又肥,我知道怎么去!
等我忙完家里玉米脱粒的活儿,就来找你去钓鱼!”
“一言为定!二哥你可要快点!”肖镇伸出小拇指,和文强拉了钩。
………………
下午,肖正堂的军用吉普车准备出发了。
他看到只有肖镇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过来,文强站在门口送行,便从驾驶室探出头问道:“小强,真不一起去看看?”
文强赶紧摆手:“小姑父,我不去了。
暑假正好在家帮我爸妈把地里的玉米收了,脱粒也是个大活儿呢。”
“那行吧,懂事!”肖正堂赞许地点点头,“想来小姑父这里玩了,随时过来,跟门岗说找肖参谋长家就行!”
“知道的,姑父!姑父再见!小镇再见!”文强用力挥手。
肖镇把脑袋伸出车窗,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,大声喊道:“二哥!记得早点来看我——!”
“等我忙完就来找你,小镇——!”文强的声音在车后渐渐远去。
吉普车行驶在通往沙坪坝的公路上,窗外是熟悉的山城景色。
肖正堂透过后视镜,看着后排座位上安静望着窗外的儿子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与愧疚。
当年他离家参军时,儿子还是个襁褓里的小肉团,一眨眼九年过去,已经长成这般聪慧懂事的少年郎了。
“幺儿,”肖正堂打破了车内的沉默,“之前介绍去嘉信食品工作的那些退伍兵,现在都怎么样?没给你添麻烦吧?”
肖镇收回目光,坐直身体,认真地回答:“爸爸,他们都挺好的。纪律性强,吃苦耐劳,学习能力也不错。
有几位表现出色的,已经提拔到中层管理岗位了。
总体来说,比从社会上直接招聘的工人更好管理,也更让人放心。
再说了,嘉信食品和拉夫酒业的待遇,在国内同行业里绝对是顶尖的,我们还主动给所有员工缴纳社保,大家干劲都很足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汇报工作似的说:“这个暑假,邱成叔叔正在大禹咨询的协助下,进一步整合嘉信食品和拉夫酒业的资源,准备成立一个横跨食品、饮料、酒业的实业集团。
估计等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,整合工作就能基本完成了。”
肖正堂有些不解地问:“儿子,你妈那边已经有那么大一个‘大禹国际投资集团’了,盘子还不够大吗?你怎么还想着自己弄这个‘嘉信’?”
肖镇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,语气带着点超越年龄的感慨:“爸爸,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一步步推着走的。
最初可能就是一个小小的念头,或者一个偶然的机会,然后人就被时代的洪流推着往前走了。‘嘉信’能发展到今天,也算是机缘巧合吧。”
他不可能说这些就是为消化散货的钱,又没到真正国库券交易时间,闲着也是闲着就搞了点零花钱生意,于是巧妙地把话题引开:“对了,爸爸,咱们那个‘飞天小摩托’(无人机)在战场上好用吗?”
提到这个,肖正堂立刻来了精神:“好用!简直是出奇制胜的法宝!
就是我觉得功率还是有点小,滞空时间也太短,要是能再改进一下就好了。”
“爸爸,您要求别太高嘛。”肖镇笑道,“用摩托车发动机改造的一次性消耗品,能有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。
想要更大功率、更长航时,那得是专业军工研究所的大牛们攻关的事,可不是我们‘跨越摩托’这样的港资企业能轻易办到的。”他适时地提醒父亲注意界限。
“这倒也是。”肖正堂点点头,随即又想起什么,语气变得严肃了些,“儿子,到了师部大院,记住爸爸的话,万不得已,不要跟院里的其他孩子打架。
我不是怕你吃亏,是怕你……收不住力气,把别人家孩子打坏了。
爸爸刚调回来,又是这么个职务,有时候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……你能理解爸爸的难处吗?”
肖镇乖巧地点头:“爸爸,我懂。我又不是惹是生非的人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肖正堂松了口气,又补充道,“早上师部有出操和障碍训练,你要是能按时起来,可以跟着去看看,但别打扰战士们训练。”
“真的?太好了!”肖镇眼睛一亮。
“还有,”肖正堂不放心地再次叮嘱,“千万记住,绝对不能把你那个高压电棍拿出来对着人!那是防身用的,不是玩具!”
“爸爸,你可真啰嗦!”肖镇佯装不满地嘟囔,“我是那种不分轻重、胡来的人吗?”
肖正堂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故作成熟的小脸,忍不住笑了:“那倒也是,我儿子心里有数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带上了一丝思念,“哎,也不知道你妈什么时候能回重庆待段时间。”
“我妈啊,”肖镇掰着手指算,“她今年估计得忙到春节才能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