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打这里。”
他用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一下，切断了那条补给线。
“山上的人没有饭吃，最多半个月，不用我们打，他们自己就乱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选择正面强攻？”
李信追问。
“强攻要死人。”
岳钟琪的回答简单直接。
“而且，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少，守在关隘里不出来，我们攻不进去。但他们的人要吃饭，马要吃草，断了他们的粮道，他们就必须出来跟我们打。到了平地上，他们的关隘就没用了。”
李信没有说话，只是把代表汉军的红色小旗，从沙盘上一个个拿了起来，然后集中在了岳钟琪所指的那个位置。
“集中火力，攻其一点，击溃之后，穿插分割。”
他嘴里念着战术要诀，看向岳钟琪。
“你已经懂了兵法的精髓。”
下午，岳钟琪被送到了格物院。
王希没有教他太复杂的东西，而是拿出来一张图纸。
上面画着一个铁炉子，连着一个大铁罐，铁罐上伸出一根管子，推动着一个轮子转动。
“这叫蒸汽机。”
王希指着图纸。
“火烧水，水变成蒸汽，蒸汽的力量，可以推动轮子。”
他本以为自己要解释很久，这个年幼的孩子才能明白。
岳钟琪却只是凑在图纸前，仔细看了半天。
“这个铁罐，如果不够结实，会不会炸开？”
他问。
王希一愣。
“会，所以我们用的都是上好的精钢。”
“那根管子，力量全都集中在一个点上。”
岳钟琪又指着连接活塞的连杆。
“如果能多几根管子，从不同的方向推，这个轮子转起来，是不是会更稳，更有力？”
王希彻底说不出话了。
多汽缸内燃机的理念，这个孩子竟然凭着一张简陋的图纸就想到了。
他看着岳钟琪，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孩子，而是一个浸淫此道数十年的大宗师。
“你……你还看出了什么？”
王希的声音都有些发干。
岳钟琪的目光，落在了另一张图纸上。
那是铁甲车的草图。
“这个车轮，是用铁片连起来的。”
他指着履带的部分。
“如果在冰上走，铁片与铁片之间的缝隙太大，冰面受力不均，会不会从缝隙那里裂开，然后车就陷下去了？”
王希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周大勇的部队正准备从黄河冰面上突袭中卫，铁甲车因为担心陷冰，并未随行。
格物院为此争论了数日，都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。
缩小履带间距，增加接触面积，减少单位压强。
这个十岁的孩子，一语道破了天机。
王希再也按捺不住，他冲出格物院，一路跑向汉王府。
李信不仅给岳钟琪安排了最好的文化与格物老师，甚至破例让他进入汉学宫的蒙学班。
但他又下了一道特殊的命令。
“钟琪可随时旁听军官的战术课，不必遵守学宫的规矩。”
次日，铁甲车营的营长林风，亲自赶着一辆铁甲车来到了学宫外。
这是李信的安排。
岳钟琪第一次见到这个钢铁巨兽时，眼睛里放着光。
他爬上冰冷的铁甲，用手抚摸着炮管。
林风在一旁介绍着铁甲车的各项性能，语气中充满了自豪。
岳钟琪听完，却说了一句让林风都愣住的话。
“这炮管还是太短了。”
“将来，我要造出比这更强，更厉害的火器。”
他的手按在炮管上，仿佛在许下一个誓言。
李信恰好在此时走了过来，听到了这句话。
他没有笑，而是对身边的书吏吩咐。
“记下来。”
“把钟琪今天说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想法，都给我记下来。”
书吏连忙取出纸笔。
李信走到岳钟琪身边，将他从铁甲车上抱了下来。
“等你长大了，我就让你统领一支属于你自己的火器部队。”
“一支从未使用过的，全新的部队。”
岳钟琪的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真的吗？”
“君无戏言。”
李信承诺道。
一个未来的统帅，与一个未来的战争格局，在这一刻，于这钢铁巨兽的面前，悄然定下了最初的约定。
岳钟琪的到来，像一颗石子，投入了黑水城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，激起的涟漪，终将扩散至整个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