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钟琪继续说道。
“金人,不就是现在的满人吗?他们也是从关外来的。”
“汉王姓李,是汉人。我们也是汉人。”
“父亲,您现在……是在帮着外人,打我们汉人自己啊。”
“您守着这成都城,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我们?说岳飞的后人,成了清廷的忠犬,为虎作伥,阻挡汉家儿郎光复河山?”
童言无忌,却字字诛心。
每一句话,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岳升龙的心口上。
“住口!”
岳升龙低喝一声,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。
他一生征战,为大清流血流汗,自认忠心耿耿。
可“岳飞后人”这四个字,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,也最无法触碰的地方。
清廷待他不薄,封他为一省提督,位高权重。
但他姓岳。
他血管里流淌的,是那位民族英雄的血。
岳钟琪被父亲喝斥,眼圈一红,却没有退缩。
“孩儿不想!孩儿不想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!”
“父亲要是打了败仗,我们全家都要被清廷问罪。父亲要是打赢了,就是汉人的罪人!”
“怎么选,都是错!为什么我们不能选一条对的路?”
他举起手中的五雷神机。
“汉王有这样的神兵,他能造出第一支,就能造出千千万万支!他能席卷川陕,就能席卷天下!清廷的江山,坐不稳了!”
“父亲!孩儿求您了!别再给满人卖命了!我们去做岳飞爷爷那样的人,好不好?”
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哀求。
岳升龙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坚守的堤坝,在儿子一句句的质问下,彻底崩塌了。
是啊,怎么选,都是错。
除非……换一条路。
许久,他睁开眼,眼中的挣扎与痛苦已经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明。
他伸手,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。
然后,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谦。
“张先生,劳烦你,替我安排一下。”
“我要亲赴雅安,面见贺连山将军。”
三天后,雅安,汉军南镇军团指挥部。
岳升龙在一间不起眼的民房里,见到了贺连山。
没有繁琐的礼节,没有胜利者的炫耀。
贺连山一身寻常的布衣,亲自为岳升龙倒了一杯热茶。
“岳提督,请。”
岳升龙端起茶杯,却没有喝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汉军将领,沉声开口。
“不必多言。我,岳升龙,愿率四川绿营兵马,开成都城门,归顺汉王。”
他的话说得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力量。
贺连山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他站起身,从一旁的书案上,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。
“岳提督深明大义,贺某佩服。这是王上亲笔写下的指令,请过目。”
贺连山将文书展开,亲自宣读。
“今有四川提督岳升龙,深明大义,顺天应人,率部归附。本王心甚慰之。兹令:即日起,封岳升龙为汉军四川总督,总领四川军政事务,节制四川所有归降兵马,协助汉军,安抚地方,稳定川蜀。”
岳升龙愣住了。
他想过很多种可能。
被削去兵权,做一个富家翁。
或者,被编入汉军,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将军。
他万万没有想到,李信给他的,依旧是“总督”之位。
虽然前面加了“汉军”二字,但权力却几乎没有削减,甚至还加上了民政之权。
这份信任,这份气度……
“王上还说,岳提督劳苦功高,当世名将。待四川事了,欲请提督至黑水城,共商北伐大计。”
贺连山继续说道。
“至于令公子岳钟琪,天资聪颖,乃是将门虎子。王上爱才心切,欲收其为学生,由王上亲自教授兵法韬略,格物之学。”
岳升龙的身体剧烈一震。
李信,要亲自教导自己的儿子?
这已经不是信任了,这是在培养真正的自己人,是在为他岳家铺设一条通天坦途!
他再无任何疑虑。
岳升龙站起身,对着北方黑水城的方向,深深一揖。
“岳某,代四川绿营,代我岳家满门,谢汉王再生之恩!”
双方约定,三日之后,辰时。
成都东门,将会准时大开。
当岳升龙带着李信的承诺返回成都时,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而他的儿子岳钟琪,则带着那支作为信物的五雷神机,在家丁的护送下,踏上了前往黑水城的路。
少年的心中,充满了对那位未曾谋面的汉王,以及一个全新世界的无限向往。
四川的天,要彻底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