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滚烫的热血,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,在他枯槁的胸膛中轰然炸开。
李颙猛地起身,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踉跄着扑到书案前。
他颤抖着双手,一把挥开案上堆积的经卷。
竹简木牍哗啦啦滚落一地。
他不管不顾,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。
抓起那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笔。
笔走龙蛇。
墨染山河。
胸中积郁了数十年的悲愤、屈辱、绝望,在这一刻,尽数化作了冲天的豪情与磅礴的力量。
如同黄河决堤。
如同泰山崩摧。
所有的情绪,尽数倾泻于笔端。
一首气盖山河、字字泣血、句句如金的雄浑诗篇,在饱含热泪的狂草中,跃然纸上。
《闻卧龙谷大捷》
烽火连天照河西,胡骑如潮压孤壁。
八千虎贲擎汉帜,血沃荒原鬼神泣。
燧发惊雷破虏胆,重炮怒吼碎金旗。
卧龙谷口尸山积,大汗仓皇窜如蚁。
忆昔神州陆沉日,腥膻遍地泣血时。
扬州十日骨未寒,嘉定三屠魂犹嘶。
剃发易服辱华夏,神州何处觅汉仪?
幸有英豪起陇右,信公仗剑挽天倾。
格物巧思开新宇,铁甲洪流荡妖氛。
此役一胜惊寰宇,汉家儿郎气如虹。
从今再铸炎黄骨,不教胡马度边庭。
愿提雄兵三百万,踏破贺兰复旧京。
最后一个“京”字落下,笔锋几乎要戳穿纸背。
李颙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,踉跄后退一步,死死盯着纸上那酣畅淋漓、饱蘸血泪与豪情的诗句,再次泪如雨下。
这不是诗。
这是呐喊。
是战鼓。
是号角。
是积压了百年屈辱后,从汉人骨子里发出的最嘹亮的怒吼。
“快。”
“快将此诗。
誊抄。
传颂。
让谷内每一个汉家儿郎。
让天下每一个有血性的汉人。
都看到。
都听到。”
李颙对着闻声赶来的学宫学子,嘶声力竭地喊道。
李颙的这首《闻卧龙谷大捷》,如同一瓢滚油泼进了烈火,瞬间在卧龙谷内,在河西走廊,在所有汉人聚居之地,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卧龙谷内,无论是正在操练的士兵,还是在矿场挥汗的劳役,亦或是在工坊打造兵器的工匠,在田间耕作的农夫,在学堂读书的学子。
当这首饱含血泪与豪情的诗篇被张贴在告示栏上,被学子们高声诵读,被说书人编成鼓词传唱时,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。
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火铳,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荣耀与战意。
工匠们敲打铁砧的节奏更加沉重有力,每一次捶打都像是在锻造民族的脊梁。
农夫们直起酸痛的腰背,望向谷口方向的目光里充满了希冀。
学子们热血沸腾,拍案而起,将诗句抄录在书本扉页,刻在心底最深处。
“信公仗剑挽天倾。
格物巧思开新宇。”
这两句诗,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,深深烙在了每一个格物院工匠的心头。
王希、王二看着诗句,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。
他们从未想过,自己手中那油腻腻的锤子、钻头、蒸汽机,竟能承载如此厚重的民族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