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廿五,酉时末刻。
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,如同凝固的血浆,厚重地涂抹在卧龙谷口外的荒原上。
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惨烈攻防,随着金帐汗国那嘶哑沉寂的收兵号角,暂时落下了帷幕。
金帐大营,再不见昨日的喧嚣与躁动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死寂般的压抑,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。
白日里那如黑色潮水般涌向谷口的浪潮,此刻化作了谷口前层层叠叠、姿态扭曲的尸骸。
营区内,连绵不绝的哀嚎撕心裂肺。
伤兵营的规模被强行扩大了数倍,几乎占据了整个营盘的三分之一。
简陋的帐篷根本不够用。
大量伤兵被直接丢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,身体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。
浓烈的血腥味。
皮肉烧焦的焦糊味。
伤口化脓的恶臭。
劣质金疮药的刺鼻。
还有绝望和恐惧,像无形的毒雾,钻进每个人的鼻腔。
呻吟声,哭喊声,咒骂声,神志不清的呓语声,交织成一片地狱的背景音。
军医和随军的萨满巫医早已不堪重负。
他们双手沾满血污和脓液,在伤兵堆里麻木地穿梭。
简陋的刀具在浑浊的沸水中烫一下,便直接切向腐烂的肢体。
“咔嚓——!”
锯子锯断骨头的声音,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撕心裂肺的惨叫紧随而至,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喷溅的污血和碎肉。
断掉的残肢断臂被随意丢弃在角落,很快堆成小山,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。
更多的重伤员根本等不到救治,就在痛苦的煎熬中慢慢咽气。
他们的尸体被粗暴地拖走,扔进营外新挖的大坑里,像垃圾一样堆积起来。
金顶大帐内。
策妄阿拉布坦听着外面如同鬼蜮般的哀嚎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一名浑身浴血的万夫长踉跄着冲进大帐,双膝一软,重重扑倒在地。
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绝望。
“大汗!不能再攻了!”
“勇士们……勇士们已经打不动了!”
“一天!就一天!死伤……死伤超过五千啊!”
“谷口……谷口那就是个绞肉磨盘!是拿人命去填的无底洞!”
“再攻下去,军心……军心就彻底散了!”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策妄阿拉布坦猛地将手中的金杯狠狠砸在地上,酒液四溅。
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万夫长。
“五万人!整整五万人!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山谷?!”
“本汗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!”
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燃烧,但帐外那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,那连绵不绝的哀嚎,又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他最后的疯狂。
一股冰冷的无力感,悄然爬上心头。
他知道,万夫长说的没错。
士兵的体力和士气,确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“传令!”
策妄阿拉布坦深吸一口气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和沙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