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。
“你可知罪?”
“噗通!”
周大福双腿一软,直挺挺地跪倒在地,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剧烈颤抖。
“大……大人……小……小的……小的酒后失言……就……就那么一句……”
“一句?”
燕九的声音陡然转厉,如同两块寒冰在摩擦,刮得人耳膜生疼。
“硫磺矿的位置,是我大汉存亡所系的最高机密!你的一句失言,足以引来豺狼窥伺!足以让我万千将士未来血洒疆场!你脚下这片土地,你家中妻儿的安稳,都可能因为你这一句话,化为泡影!”
“《军工保密律》第一条,你入矿时,可曾背过?泄密者,斩立决!你忘了?!”
“大人饶命!饶命啊!”
周大福彻底崩溃了,额头重重地磕在泥地上,转眼间便血肉模糊,涕泪横流。
“小的糊涂!小的该死!求大人看在我婆娘孩子的份上……”
“带走!”
燕九没有丝毫动容,冷酷地挥了挥手。
两名青蛇卫上前,如同两把铁钳,将已经瘫软如泥的周大福一把架起。
“当家的!”
周大福的婆娘哭喊着从厨房扑了出来,被一名青蛇卫伸出胳膊,轻轻却不容抗拒地挡开。
两个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,哭声撕心裂肺。
“周王氏。”
燕九的目光转向那个惊恐万状的女人,语气稍缓,却依旧冰冷得让人绝望。
“按律,泄密者家属,需迁入‘特管营’,终身监管。”
“念你等确实不知情,且周大福乃是初犯,汉王特恩,准许你等仍居于卫民营。”
“但,每日会有专人‘看顾’你们。
日后若有任何异动,或再从你口中泄露丝毫风声……”
他没有把话说完,但那未尽之言,比任何赤裸裸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。
周大福的婆娘双腿一软,瘫坐在地,死死搂住两个嚎哭的孩子,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。
周大福被拖出门外时,他用尽全身力气回头,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,眼中是悔恨,是恐惧,是彻底的、无底的绝望。
次日清晨,黑石岭矿场入口的空地上。
所有矿工、工匠被勒令停工,列队肃立。
山谷里的寒风呼啸,卷起地上的硫磺粉尘,打在人脸上,带着一股辛辣的凉意。
李信亲临。
他身披黑色大氅,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,俯瞰着下方数百名噤若寒蝉的工人。
场地中央,周大福被反绑双手,嘴里塞着麻布,跪在冰冷的地上。
陈敬之、王希、赵大锤等人肃立在李信身后,个个脸色凝重。
燕九手持一把鬼头刀,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,立于周大福身后。
“周大福,泄露硫磺矿之密,动摇我军根本!”
李信的声音在寒风中清晰地传遍全场,不带半分感情。
“依《军工保密律》,斩立决!”
周大福早已面无人色,浑身抖得不成样子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任何求饶的声音。
“行刑!”
李信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燕九手起刀落!
一道森然的寒光在清晨的阳光下一闪而过!
噗嗤!
血光迸溅五步!
一颗尚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,滚落在满是硫磺粉尘的地上,沾上了一层淡黄。
那具无头的尸身,晃了晃,颓然向前倒下,温热的血迅速染黑了身下的土地。
全场死寂。
数百人屏住呼吸,连风声都仿佛消失了。
“谨遵汉王令!”
赵大锤第一个反应过来,他用尽全身力气,嘶声高喊,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带着颤抖。
“严守秘密!誓死护矿!”
“谨遵汉王令!严守秘密!誓死护矿!”
这一下,如同点燃了引线,数百名矿工工匠齐声呐喊。
那声浪在山谷间激荡回响,充满了恐惧,更带着一种被鲜血浇灌出的、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凝重。
血的教训,如同最滚烫的烙铁,将“保密”二字,深深地烙进了每一个人的骨髓里。
黑石岭的运转,在短暂的沉寂后,以一种更加严密、更加高效、也更加压抑的方式,继续进行。
十日后。
黑石岭深处,一处远离矿场和工坊的绝壁之下。
李信、王希、燕九、赵大锤以及几名最核心的工匠,全都屏息凝神,站在这里。
在他们面前十丈开外,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陶瓮被深埋在地下,只露出瓮口。
一根浸透了油脂的麻绳引信,从瓮口中延伸出来,像一条毒蛇,匍匐在地面上。
“汉王,一切准备就绪。”
赵大锤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沙哑,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点燃的火把,火苗在风中摇曳。
李信沉静地点了点头,目光深邃。
“试爆!”
赵大锤深吸一口气,稳住颤抖的右手,将火把凑近了引信的末端。
嗤——!
引信被瞬间点燃,冒着刺眼的火花,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麻绳,飞快地钻入了地下!
所有人,包括李信在内,都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,死死盯住那个陶瓮的方向,连呼吸都忘了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一息。
两息。
三息。
轰——隆!!!
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,猛然炸开!
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颤!
一股恐怖的冲击波,夹杂着碎石和尘土,扑面而来,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,几乎站立不稳!
紧接着,一团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,遮天蔽日,仿佛要将这片天空都捅个窟窿!
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,漫天的尘埃才稍稍落定。
众人顾不上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,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。
眼前的景象,让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只见爆炸的中心,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近两丈、深达五六尺的恐怖巨坑!
坑壁被烧得一片焦黑,还在冒着缕缕青烟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硝烟味。
坑底散落着陶瓮的碎片,以及被炸得粉碎的岩石。
“成了!成了!”
王希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,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到坑边,不顾灼热,伸手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。
“这威力!这威力!远超寻常火药十倍不止!有此利器!有此利器,何愁强虏不破!”
赵大锤和身后的工匠们,呆呆地看着那个恐怖的巨坑,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喜,更有一种亲手参与创造出这股毁灭性力量的、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李信站在坑边,感受着脚下土地传来的余震,看着那代表着极致破坏力的杰作,他的嘴角,终于勾起了一抹冷峻的弧度。
“此火,当名‘惊雷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