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景恒的眼睛亮了:“清心庵?那里有什么?”
“庵堂破旧,香火稀疏。但据说……庵主静慧师太,年轻时曾与宫中一位早逝的贵人有旧。”公孙策的声音更低了,“而四殿下的生母,端慧皇贵妃,正是那位贵人的手帕交,未出阁时,常去庵中小住。”
话不用点透。
萧景恒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。微服出宫,私会与母妃有关之人……这中间,可做的文章太多了。一个“孝”字,可以是大旗,也可以是枷锁。
“很好。”萧景恒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,仿佛饮下的不是酒,而是仇敌的血,“那就让他……尽尽孝心!”
十五,月圆。
西郊,清心庵。
月光如水,洒在斑驳的庵墙上,四周寂静,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。
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庵外远处。车帘掀开,一身素净布衣的萧景禹走了下来,只带了一名贴身内侍。
他抬头望了望月色,神情平静,径直走向庵门。脚步很轻,却异常坚定。
庵堂内,灯火昏黄。一位面容清癯的老尼正在佛前诵经,正是静慧师太。听到脚步声,她缓缓睁开眼,看到萧景禹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随即又归于古井无波。
“四殿下又来了。”她的声音苍老而平静。
“来看看师太。”萧景禹微微躬身,执礼甚恭。他接过内侍递上的一个食盒,里面是一些素点和药材,“天凉了,师太保重身体。”
没有多余的寒暄,仿佛只是例行公事。但那份恭敬,却发自内心。
然而,就在这看似祥和的庵堂之外,黑暗里,几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这里。
杀机,已如蛛网般悄然布下。
萧景禹在庵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。约莫一炷香后,他便告辞出来,登上马车,缓缓驶离。
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林间小道时,异变陡生!
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路旁密林中窜出,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直扑马车!
车夫吓得魂飞魄散,内侍刚抽出短刃,便被一刀劈倒!
眼看刀锋就要劈开车帘——
骤然间,另一批身手更为矫健的黑衣人从暗处杀出,刀光如匹练,瞬间与先前那批刺客缠斗在一起!金铁交鸣之声打破了夜的寂静。
后来的这批人,人数不多,但个个悍勇无比,招式狠辣,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。他们并非要全歼刺客,而是死死护住马车,且战且退。
马车内的萧景禹,脸上没有任何惊慌,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。他甚至没有掀开车帘看一眼外面的厮杀。
这一切,似乎并未超出他的预料。
刺杀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
那批刺客见无法得手,一声唿哨,迅速遁入林中,消失无踪。护卫马车的黑衣人也并不追赶,只是警惕地环视四周,随后护着马车,加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。
林中,只留下几具来不及带走的刺客尸体,和浓郁的血腥气。
第四百四十五章 谁是猎人?
翌日,清晨。
一份密报放在了皇帝萧衍的案头。
内容很简单:四皇子昨夜微服出城祈福,归途遇袭,护卫拼死抵挡,幸免于难。刺客身份不明,现场留有兵刃,制式……似与京畿卫戍某部淘汰的旧械有相似之处。
京畿卫戍……那可是大皇子萧景恒经营多年的地盘。
皇帝看着密报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只是用手指,轻轻敲着那份薄薄的纸笺。
咚……咚……
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,沉重得让人心慌。
他没有召见任何人,也没有下令彻查。只是将密报压在了一摞奏章的最
但有些事,不需要明说。
怀疑的种子,一旦种下,就会自己生根发芽。
大皇子府邸。
萧景恒暴跳如雷,将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那么多人,杀不了一个萧景禹?还留下了把柄!”
公孙策脸色苍白,低声道:“殿下息怒!我们的人……根本没来得及动手!那批刺客,不是我们派的!”
萧景恒猛地愣住:“不是我们?”
“不是。”公孙策语气肯定,“有人……抢在我们前面动了手,然后又嫁祸给我们!”
萧景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!
他以为自己布下了杀局,却没想到,自己早就成了别人局中的棋子!
是谁?萧景禹?他自导自演?还是……陈松那个老狐狸?或者……是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萧凡?
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确定。这帝都的水,太深了。
而此刻,四皇子府中。
萧景禹正在悠闲地浇花。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,从未发生过。
一名心腹低声禀报:“殿下,一切顺利。尾巴都清理干净了。大皇子那边,想必现在正焦头烂额。”
萧景禹轻轻剪掉一片枯叶,淡淡道:“大哥性子急,给他找点事做,免得他总是盯着我不放。”
他的反击,无声无息。借力打力,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,就让对手陷入了被动和猜疑的漩涡。
经此一事,大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,从暗处的流言攻讦,正式升级到了见血的层面。
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,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,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,更加湍急,更加冰冷。
萧凡依旧在王府中,练他的剑,看他的书。
但他知道,平衡正在被打破。
大皇子吃了暗亏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而四皇子萧景禹,也彻底露出了隐藏的獠牙。
这盘棋,厮杀已起。
下一步,会是谁落子?
落下的,又会是怎样的杀招?
夜风中,似乎传来刀剑轻轻摩擦鞘壁的声音。
很轻,却很刺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