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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盐场骚乱(1 / 2)

三日后,运河之上。

一支船队破开浑浊的水浪,缓缓南行。居中一艘官船,形制不大却异常坚固,正是萧凡的座舰。船头,萧凡负手而立,玄青色披风在湿润的河风中猎猎作响。他目光沉静,越过宽阔的河面,投向那水汽氤氲的南方天际线。清江浦的血腥与喧嚣已被抛在身后,但石虎手臂上依旧未褪尽的青黑色伤痕,以及船舱内堆积如山的、从“三江堂”抄没出的罪证卷宗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此行的凶险。

石虎裹着厚厚的绷带,站在萧凡身后半步,脸色依旧有些苍白,但眼神中的凶悍不减反增,如同受伤后更显警觉的猛虎。谢宝树则抱着他那越来越厚的小本本,紧张地打量着两岸风光。运河越往南,越是繁华,两岸城镇连绵,商船如织,一派升平景象,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,萧凡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、粘稠而冰冷的敌意。

“大人,前面就是高邮湖了。”船老大指着前方烟波浩渺的水域,语气带着敬畏,“过了高邮湖,离扬州就不远了。”

高邮湖,烟波浩渺,水天一色,是运河进入扬州府前的最后一道宽阔水域,也是水匪出没的传统险地。

萧凡微微颔首,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湖面。湖上渔船点点,货船穿梭,看似平常。但他敏锐地察觉到,有几艘吃水颇深、却挂着普通商号旗帜的货船,航行轨迹显得有些刻意,隐隐对官船形成了合围之势。

“石虎,传令下去,所有人戒备!弓弩上弦,火铳备好!告诉各船,保持距离,随时准备应变!”萧凡沉声下令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“是!”石虎低吼一声,立刻转身传达命令。官船和护卫船上的绣衣卫精锐瞬间绷紧了神经,甲板上弥漫开一股肃杀之气。

果然,船队刚驶入高邮湖中心水域,异变陡生!

呜——!

一声凄厉的号角声突兀地从湖面响起!紧接着,那几艘原本看似平常的货船猛地扯下了伪装!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和密密麻麻手持兵刃、面目狰狞的水匪!船帆上也升起了狰狞的骷髅旗——正是“黑水坞”的残部!

“黑水坞的崽子们!给大当家的报仇!杀光官狗!”一个独眼彪形大汉站在船头,挥舞着鬼头大刀,嘶声咆哮!

轰轰轰!

数声炮响!炮弹呼啸着砸向萧凡的官船!激起巨大的水柱!官船剧烈摇晃!

“保护大人!”石虎怒吼,拔刀挡在萧凡身前,同时厉喝,“放箭!火铳手,瞄准贼船!打!”

绣衣卫训练有素,虽惊不乱。箭雨如蝗,火铳轰鸣!瞬间压制了靠近的几艘匪船,将甲板上的水匪射倒一片!但对方船只众多,且悍不畏死,仗着熟悉水道,如同跗骨之蛆般围拢上来,试图跳帮接舷战!

“撞过去!别让他们靠近!”萧凡冷静指挥,官船凭借更坚固的船体,猛地撞向一艘试图贴靠的匪船,将其撞得倾斜,船上水匪纷纷落水。

战斗瞬间白热化!喊杀声、惨叫声、兵刃碰撞声、火铳轰鸣声、炮声交织在一起,打破了高邮湖的宁静!水面上血花绽放,残骸漂浮!

“大人小心!”谢宝树尖叫一声!一支冷箭带着凄厉的尖啸,从混乱的战场缝隙中钻出,直射萧凡面门!角度刁钻至极!

石虎挥刀欲挡,但受伤的手臂终究慢了一丝!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
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从船舷侧方掠起!速度之快,远超常人!只见刀光一闪!

铛!

那支致命的冷箭被精准地劈飞出去!

一个身穿普通水手服饰、面容冷峻的青年收刀落地,动作干净利落,正是萧凡暗中安排混在船工里的绣衣卫高手——冷锋!

“谢了!”石虎低吼一声,看向冷锋的眼神多了几分认可。萧凡则对冷锋微微点头,此人是他从北境带来的心腹,擅长潜行暗杀,一直作为暗子使用。

战斗持续了约半个时辰。绣衣卫凭借精良的装备和悍勇的战斗力,加上萧凡精准的指挥,渐渐占据了上风。水匪船只被击沉数艘,余下的见势不妙,在丢下几十具尸体后,仓皇遁入湖荡深处,消失不见。

官船甲板上,一片狼藉,血迹斑斑,还有几个绣衣卫兄弟受了伤。石虎手臂的伤口也因剧烈运动再次崩裂,渗出血迹,但他毫不在意,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:“呸!黑水坞的余孽!阴魂不散!定是那姓金的或者白莲妖妇指使的!”

“未必是金不换。”萧凡看着水匪消失的方向,眼神深邃,“金不换此刻自身难保,未必有力量组织如此规模的袭击。更像是…有人故意放出来,给我们一个‘下马威’,同时…也撇清关系。”他想起了白莲夫人那日在茶楼的低语——“运河上,该有点‘热闹’了…要像是意外,是水匪…”

“大人,您看!”谢宝树指着远处湖面惊呼。

只见几艘满载盐包的盐船,不知是被流弹击中还是操作失误,正冒着浓烟,缓缓下沉!船上的船工哭喊着跳水逃生,白花花的盐包漂浮在湖面上,一片狼藉!更远处,几艘漕船也似乎发生了碰撞,船体倾斜,漕粮倾泻入水!

“盐船沉没!漕粮倾覆!”谢宝树脸色发白,“这…这损失…”

萧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。他明白了!这才是真正的杀招!水匪袭击只是开胃菜,制造混乱和恐慌。真正的目的是借混乱制造“意外”,沉没盐船漕船!盐课和漕粮,是朝廷命脉,更是他此行重点!如今在他眼皮底下,在“遭遇水匪袭击”的背景下,发生如此重大的损失,他难辞其咎!消息一旦传开,那些本就对他不满的盐商、漕官,乃至朝中反对势力,必然群起攻讦!指责他“轻启战端,招致匪患,祸乱漕盐,劳民伤财”!民心,也可能因此动摇!

带着高邮湖的血腥和沉船的阴影,萧凡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扬州码头。

扬州,不愧为“淮左名都,竹西佳处”。码头上千帆林立,舳舻蔽日,其繁华远胜清江浦。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柳烟波之中,丝竹管弦之声隐隐可闻,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脂粉和金钱的气息。

然而,萧凡一行人登岸时,感受到的却并非热情,而是一种冰冷而疏离的审视。前来迎接的扬州知府赵文康,一个面容清癯、举止斯文的中年官员,礼数周全,笑容温和,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戒备和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?

“下官扬州知府赵文康,恭迎钦差大人。大人一路辛苦,高邮湖受惊了。”赵文康拱手道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下官已备好驿馆,并为大人设下压惊宴,本地盐漕同僚及士绅贤达,皆翘首以盼,欲一睹大人风采。”

“有劳赵知府。”萧凡神色平静,目光扫过赵文康身后那些衣着光鲜、笑容各异的官员和盐商代表,在其中,他并未看到类似白莲夫人那样气场独特的身影,但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细密的丝线,试图将他缠绕、束缚。

“压惊宴就不必了。”萧凡淡淡道,“本官奉旨查案,公务繁忙。高邮湖匪患未靖,盐漕船只损失惨重,此事亟待查清。请赵知府将相关卷宗、涉事船主、管事人员名单,即刻移交本官行辕。”

赵文康笑容微微一僵,随即恢复如常:“大人勤勉,下官敬佩。卷宗名册早已备好,稍后便派人送至驿馆。只是…盐漕事务繁杂,牵涉甚广,大人初来乍到,不若稍事休整,待熟悉情况后再…”

“本官自有分寸。”萧凡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带路,去驿馆。”

扬州驿馆,位于城西,环境清幽,却隐隐透着一种被孤立的感觉。入住后,萧凡立刻感到了不同寻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