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人语的手指,从世界地图上移开。
那个被她点过的城市,香港,仿佛还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发着光。
会议室里,坚冰正在融化。
那股名为绝望的尸体腐臭味,被冲开了一个缺口,新鲜的,带着咸味的海风灌了进来。
“壳公司,信托,地下钱庄……”
陆云帆的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,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,那是属于一个顶级财务官,看到资金流动通路时的光。
“可行,这完全可行!”
他一拍大腿,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。
“香港的法律体系和金融工具,就是为了这种操作而生的!只要我们足够小心,就能重新搭建起一条……一条毛细血管!”
他用了“毛细血管”这个词。
而不是主动脉。
这说明,在他看来,这依然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方案。
秦晚也点了点头,她已经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,开始飞快地记录着什么。
“不止是资金,贸易也可以。”
“我们可以通过香港的转口贸易公司,重新把货铺出去。虽然成本会高很多,利润会薄很多,但至少,我们的生产线可以重新转起来。”
她抬起头,看向闻人语。
“老板,这是一个天才的破局思路。”
“我们从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,变成了一个还有机会越狱的囚犯。”
她的评价很精准。
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脸上,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。
他们活下来了。
虽然只是理论上。
闻人语看着他们,看着那一张张重新有了血色的脸。
她没有笑。
她只是摇了摇头。
“越狱?”
她反问。
“我没打算逃。”
陆云帆和秦晚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。
雷啸一直站在角落,此刻也皱起了眉头,不明白老板的意思。
闻人语走回白板前。
她看着那棵被红色笔迹肢解得只剩下树干和根系的树。
“我们不是囚犯。”
“我们是被猎人围困在山洞里的猛兽。”
“刚才的计划,只是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偷偷溜出去,找点野果子吃的狗洞。”
她转过身,看着所有人。
“但这改变不了我们被围困的事实。”
“猎人还在山外面,他的枪口还对着洞口。”
“他随时可以把狗洞也堵上,然后等着我们饿死。”
刚刚升腾起的热烈气氛,瞬间冷却。
是啊。
他们都忘了。
议会不是傻子。
这些操作,或许能瞒得了一时,但只要对方反应过来,就能轻易掐断。
他们只是把死亡的时间,延后了几天而已。
“所以……”
陆云帆的声音又变得干涩起来。
“我们还是要死?”
“不。”
闻人语看着他,看着这个已经被反复折磨到精神崩溃边缘的财务官。
她没有再卖关子。
她一字一顿,吐出了三个词。
“泰铢。”
“索罗斯。”
“量子基金。”
这三个词很普通。
它们组合在一起,对于普通人来说,没有任何意义。
但对于会议室里的这群人,尤其是对于陆云帆来说。
这三个词,像三颗子弹,在万籁俱寂的房间里,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枪响。
陆云帆的身体,猛地一晃。
他脸上的血色,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,褪得一干二净,变得比墙壁还白。
他的嘴唇开始哆嗦,眼睛里浮现出一种极度的,源于职业本能的恐惧。
“老板……你……你说这个……”
他甚至无法组织起一句完整的话。
秦晚的反应慢了半拍,但当她理解了这三个词背后的分量时,她握着笔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。
闻人语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恐。
她像一个冷漠的先知,继续宣布着那即将到来的神谕。
“很快,最多三个月。”
“一场由国际投机资本主导的,旨在收割整个东南亚财富的金融风暴,会从泰国引爆。”
“泰铢会第一个崩盘。”
“然后是菲律宾比索,印尼盾,马来西亚林吉特……”
她每说出一个名字,陆云帆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
“这场风暴会席卷整个亚洲。”
“而香港。”
闻人语的目光,再次投向那面世界地图。
“将是最后的,也是最惨烈的决战之地。”
说完,她停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