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根垂直向下的K线，像一把烧红的、穿透了屏幕的烙铁，烫在宴会厅里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。
死寂。
长达十秒的，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然后。
“崩了！”
一声凄厉的尖叫，像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，瞬间引爆了全场。
“我的股票！快！打电话给老王！抛！不计成本地抛！”
一个养尊处优的股东，再也顾不上风度，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，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，好几次都无法解锁屏幕。
“姓顾的！你还我血汗钱！”
“骗子！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！”
恐慌，像瘟疫一样蔓延。
整个宴会厅，瞬间从一个顶级的名利场，变成了一个混乱的菜市场。
咒骂声，咆哮声，手机铃声，女人压抑的哭泣声，混杂在一起，形成了一曲帝王末路的交响乐。
那些前一刻还在为顾长风鼓掌叫好的元老们，此刻跑得比谁都快，他们纷纷掏出手机，一边朝着门口退去，一边和台上的“皇帝”划清界限。
仿佛多停留一秒，就会被这艘正在沉没的巨轮拖进深渊。
台下的方辰，看着这幅众生百态图，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秦晚说。
“啧啧，树倒猢狲散，古人诚不我欺啊。”
“哎，我说，这出场费得给人家结一下吧？这卡点，比咱们的ppt还准。”
他朝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。
秦晚没有理会他的贫嘴，只是冷漠地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反射着屏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绿色线条。
主席台上。
顾长风呆呆地看着屏幕，又呆呆地看着台下那些曾经对他卑躬屈膝，此刻却恨不得食其肉、寝其皮的股东们。
他听不见那些嘈杂的声音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场无声的默剧。
他想站起来。
他想再次像一个帝王那样，用雷霆之怒镇压这群乱臣贼子。
可他发现，自己的双腿，像是被抽走了骨头，灌满了铅，沉重得不属于自己。
他嘴唇蠕动着，喉咙里发出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的儿子，顾明哲，就站在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。
他看着台上那个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父亲，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有怜悯，有不忍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早已预见结局的疲惫和解脱。
他终究没有上前。
只是默默地，退到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，将自己从这场风暴的中心摘了出去。
就在此时。
“吱呀——”
那扇厚重的柚木大门，再一次被从外面推开。
这一次，没有逆光，没有悬念。
走进来的是一群身穿蓝色制服，头戴大檐帽，表情严肃到极点的男人。
他们步伐整齐，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，不大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，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。
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，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通路。
为首的，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，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，径直走上了主席台。
他没有看任何人，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已经瘫软在演讲台后的顾长风面前。
“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