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的照片里藏着钥匙,能打开西屋的锁。
别相信会笑的“亲人”,他们的牙是玉米做的。
每天午夜,村东头的井会响,千万别去看。”
杜明的手指有些发颤。他想起那个推独轮车的老人,想起那个啃玉米的黑影,还有刚才的“堂哥”,他们似乎都在遵循着某种规则,又或者,他们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。
他走到堂屋,拿起墙上爷爷的照片。照片的相框是木质的,边缘已经磨损,背面用钉子钉着块薄木板。杜明抠开木板,里面果然藏着一把铜钥匙,钥匙柄上刻着个“7”。
西屋的门在堂屋左侧,门是锁着的,锁身比院门的锁更旧,上面布满了划痕。杜明把钥匙插进去,用力一拧,锁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
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浓烈的霉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。西屋很小,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个木箱,墙角堆着些干草,草里露出半截青灰色的东西,像是人的腿骨。
木桌上放着个铁盒子,盒子没锁。杜明打开盒子,里面装着一沓泛黄的日记,封面上写着“黑瓦村记事”,字迹和地图背面的一样。
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翻开第一页:
“民国二十三年,七月初七。村里开始丢孩子,丢的都是属鼠的。王老五说在玉米地里看到个穿蓝布褂子的人影,抱着个草人,草人眼睛是用玉米粒做的。”
第二页:
“七月初八。李寡妇疯了,说看到她男人从井里爬出来,皮肤是青灰色的,手里提着个竹篮,篮子里都是没熟的玉米。她把自己锁在屋里,嘴里喊着‘别吃那玉米’。”
第三页:
“七月初九。我在玉米地里发现了条新的路,路尽头有棵老槐树,树下站着个推独轮车的老人,他说能帮我找到迷路的爹。我跟他走了,他给了我一只草编鞋,说拿着就能回来。”
日记写到这里就断了,后面的纸被撕得粉碎,只剩下几缕纸屑粘在封面上。杜明拿起另一本日记,这本更旧,纸页都脆了,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,只能辨认出几个字:“规则是活的”“影子会吃人”“他们在模仿我们”。
最但这张照片上的人没有刀疤,眉眼间更柔和些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:“他不是你爷爷,别让他从照片里出来。”
杜明猛地抬头看向堂屋墙上的照片。照片里的人,刀疤好像比刚才更长了些,嘴角似乎还向上弯了弯。
就在这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,很轻,和奶奶的脚步声一样。杜明慢慢转过身,看到奶奶站在西屋门口,手里端着那个豁口的粗瓷碗,碗里的液体还在冒着热气。
“你都看到了?”奶奶的脸上没有表情,眼睛里却泛着红光,和那个推独轮车的老人一样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杜明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奶奶笑了,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,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,牙齿缝里塞着些青绿色的东西,像是玉米碎。“我是你奶奶啊。”她往前走了一步,碗里的液体晃出几滴,落在地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响声,像是在腐蚀泥土,“你爷爷说,等你来了,就把这个给你喝。”
杜明突然想起地图背面的话:“别相信会笑的‘亲人’,他们的牙是玉米做的。”他后退几步,撞到了木桌,铁盒子掉在地上,日记散落一地。
“你跑不掉的。”奶奶又往前走了一步,蓝布褂子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日记,那些纸页瞬间变得焦黑,像是被火烧过,“黑瓦村的路,进来了就别想出去。你爷爷没出去,你堂哥也没出去,现在轮到你了。”
“我奶奶到底在哪?”杜明抓起桌上的铜钥匙,紧紧攥在手里,钥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奶奶的脸突然扭曲起来,青灰色从脖子蔓延到脸颊,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亮:“她?她早就变成玉米了!在地里长着呢!你昨天看到的黑影,就是她啊!”
杜明的大脑一片空白。他想起那个啃玉米的黑影,想起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,想起那个画圈的动作……难道那真的是奶奶?
就在这时,院子里又传来鸡叫,这次的声音很急促,像是在求救。奶奶的动作顿了一下,脸上的青灰色褪去了些,眼神也恢复了些许清明。
“快……快躲起来……”她突然抓住杜明的手,把他往墙角的干草堆里推,“他们要来了……别让他们看到你……”
杜明被她推得跌进干草堆,草里的那半截骨头硌得他后背生疼。他抬起头,看到奶奶转身走出西屋,用身体挡住门,嘴里念叨着:“他不在这儿……你们找错地方了……”
外面传来“咯吱咯吱”的响声,像是很多人在嚼玉米,还有“叮铃叮铃”的铃铛声,越来越近。杜明透过干草的缝隙往外看,只见一群人影堵在院门口,都是青灰色的脸,眼睛是黑洞洞的,手里都提着竹篮,篮子里装满了青灰色的玉米。
推独轮车的老人站在最前面,独轮车上的稻草人都转了过来,脸对着西屋的门,嘴角的弧度僵硬而诡异。
“他在里面。”老人的声音尖利如刀,“我闻到他的味道了。”
奶奶张开双臂,挡在门口,蓝布褂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:“不准进去!他是我孙子!”
“他是来换你的。”老人笑了,露出黑黄的牙齿,“就像当年你换他爷爷一样。”
奶奶的身体晃了一下,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。她回头看了一眼西屋的门,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,然后慢慢放下了手臂。
人影们涌进院子,朝着西屋走来。杜明蜷缩在干草堆里,死死咬住嘴唇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他看到爷爷的照片从墙上掉了下来,相框摔碎了,照片上的人嘴角咧开,露出了和那些人影一样的黑黄牙齿。
就在人影即将走进西屋的瞬间,村东头传来一阵巨响,像是井绳断裂的声音。所有人影的动作都停住了,他们僵硬地转过身,朝着村东头的方向走去,脚步整齐得像个木偶。
推独轮车的老人走在最后,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屋的门,帽檐下的眼睛红光闪烁:“下一次,就躲不掉了。”
院子里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风吹过玉米叶的“沙沙”声。杜明从干草堆里爬出来,浑身都是草屑。西屋门口空荡荡的,奶奶不见了,只有地上那碗黑褐色的液体,已经凝固成了青灰色,像块发霉的豆腐。
他走到院子里,看着那些深紫色的植物,发现根茎处的红绳不知何时断了,植物的叶子开始发黄,像是在快速枯萎。石臼里的黑褐色液体已经干涸,露出底下一层密密麻麻的玉米粒,每颗玉米粒上都有个小小的黑洞,像是眼睛。
杜明捡起地上的地图,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兜里。他知道,奶奶说的是真的,进来了就很难出去。但他也知道,规则里藏着生路,就像地图背面写的,规则会变,因为守规则的人在换。
他必须找到真正的奶奶,找到爷爷日记里没写完的秘密,找到那条能走出迷魂路的规则。
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下来,把黑瓦村的影子拉得很长,那些灰黑色的瓦房像是趴在地上的巨兽,沉默地注视着这个闯入者。杜明握紧了口袋里的铜钥匙,转身走进了暮色中的巷口。
他不知道下一个规则会是什么,也不知道下一个遇到的“亲人”是谁。但他知道,从踏入黑瓦村的那一刻起,他的每一步,都踩在规则的刀刃上。
而那些藏在瓦下的秘密,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