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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《迷魂路》(一)无尽乡道(1 / 2)

杜明的车轱辘碾过最后一块嵌在泥里的碎石时,仪表盘上的油表指针像根垂死的蛛丝,颤巍巍地指向了红区。他把那辆半旧的白色皮卡停在路肩,推开车门的瞬间,潮湿的霉味混着腐烂秸秆的气息扑面而来,像是有人把整个夏天的腐殖土都塞进了他的鼻腔。

“操。”他低骂一声,踢了踢后轮沾满泥浆的挡泥板。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两下,掏出来才发现是两条同样的短信——“您已进入黑瓦村信号覆盖区,祝您旅途愉快”,发送时间却相差了整整四十分钟。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格始终停留在一格,像只不肯眨动的独眼。

导航在半小时前就彻底罢工了。最后一次刷新时,地图上本该蜿蜒曲折的乡道变成了一条僵直的红线,尽头戳在空白区域,像根扎进纸页的生锈铁钉。杜明记得出发前堂哥说过,从县城到黑瓦村只有一条路,顺着主道走,看见那棵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老槐树,往右拐就是村口。

可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开了两个多小时。

车窗外的景象像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。两侧是齐腰高的玉米地,墨绿色的叶片上滚动着雨后的水珠,风一吹就齐刷刷地往路中间倾轧,发出沙沙的摩擦声,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暗地里拉扯着什么。每隔百十米,路边就会立着一块半塌的石碑,碑上的字被风雨啃噬得只剩模糊的刻痕,隐约能辨认出“某某之墓”的字样,却看不清具体的名字。

杜明点了支烟,尼古丁灼烧喉咙的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。他是来接奶奶的。父亲在电话里说得急,说老人家这阵子总念叨着要回老屋,夜里还对着墙根说话,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,只说是中了“邪气”。杜明本来不信这些,直到父亲发来了一段视频——镜头里的奶奶坐在炕沿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纸,嘴里反复念叨着“路走反了”,枯瘦的手指在膝头画着奇怪的圈。

烟蒂烫到指尖时,他才猛地回神。掐灭烟头的瞬间,眼角余光瞥见玉米地里有个黑影晃了一下。

“谁?”他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,声音撞在连绵的玉米叶上,被弹回来时已经变得虚浮。

黑影没动。那东西佝偻着腰,像是个蹲在地里的老人,可穿着的那件靛蓝色对襟褂子却在阴雨天里泛着诡异的光泽。杜明眯起眼,试图看清那人的脸,可玉米叶晃动的间隙里,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白,像是蒙着层湿布。

他想起堂哥说过的话:黑瓦村的老人都爱蹲在自家地里,尤其是雨后,说是能“听地脉的动静”。杜明定了定神,拉开车门想过去问问路,脚刚落地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。

是车顶上的铁皮在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刮擦。

杜明猛地回头,车顶空空如也。只有一只灰色的麻雀站在天线顶端,歪着头看他,黑豆似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倒影。他松了口气,转回头再看玉米地时,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。

地里只剩下被踩倒的几株玉米,断口处渗出乳白色的汁液,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,映着铅灰色的天空,像一块被打翻的劣质牛奶。

“邪门。”他嘟囔着回到车里,刚系好安全带,就发现挡风玻璃上多了一行字。像是用手指蘸着泥水写的,歪歪扭扭的:“别回头”。

杜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。他明明记得刚才下车时,挡风玻璃上只有雨痕。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后视镜,镜中映出的只有空荡荡的乡道,以及远处天际线处翻滚的乌云。可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有双眼睛正从后视镜里盯着自己,那目光黏腻而冰冷,像蛇的信子舔过皮肤。

他猛地挂挡踩油门,皮卡发出一声嘶哑的轰鸣,轮胎碾过泥水,溅起两道浑浊的水花。车窗外的玉米地开始快速后退,石碑上模糊的字迹一闪而过,那些“某某之墓”的刻痕像是突然活了过来,在视网膜上扭曲成一张张哭嚎的脸。

不知开了多久,仪表盘上的时速表指针开始疯狂晃动,从60码一下跳到120码,又骤然跌回0,像是个坏掉的钟摆。杜明死死攥着方向盘,指节泛白,他明明踩着油门,可车子却像是在原地打转,两侧的玉米地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,连石碑出现的频率都分毫不差。

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可能一直在同一条路上循环。
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车就猛地一震,像是碾过了什么坚硬的东西。杜明赶紧踩刹车,车滑行两米后停下,他推开车门,看见左前轮下压着一只草编的鞋。

那是只老式的布鞋,鞋面上绣着褪色的缠枝莲,鞋底已经磨穿了,露出里面发黄的草芯。杜明弯腰想把鞋捡起来,手指刚碰到鞋面,就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,像是摸到了一块冰。

他猛地缩回手,那只鞋却像长了眼睛似的,顺着轮胎滚到了路中间。鞋尖朝着他来的方向,像是在指引着什么。

就在这时,一阵铃铛声从前方传来。叮铃,叮铃,节奏缓慢而单调,像是有人在摇着一只生锈的铜铃。杜明抬头望去,只见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人。

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头上戴着顶草帽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独轮车上堆着些看不清的东西,用一块黑布盖着,铃铛就系在车把上,随着推车的动作左右摇晃。

“大爷!”杜明朝着老人喊,“请问黑瓦村怎么走?”

老人没应声,依旧慢悠悠地往前走。独轮车的轮子碾过路面,发出吱呀的响声,和铃铛声混在一起,在空旷的乡道上回荡,有种说不出的诡异。

杜明小跑着追上去,跑到离老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时,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,像是从独轮车上的黑布里散发出来的。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,就在这时,老人停下了车,缓缓抬起头。

草帽下的脸是一片青灰色,皮肤像晒干的树皮一样皱缩着,两只眼睛浑浊不堪,却在眼白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红光。老人咧开嘴,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,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:“你是……来接人的?”

杜明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。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是来接奶奶的。

“我……我找黑瓦村的杜老太。”他强压着心慌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
老人的眼睛动了动,红光似乎更亮了些。“杜老太啊……”他拖长了语调,慢悠悠地转过身,指着独轮车,“她就在这儿呢。”

说着,老人掀开了黑布。

布频里那件一模一样的蓝布褂子,脸上用墨汁画着眼睛和嘴,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。最让杜明毛骨悚然的是,每个人偶的脖子上都系着一根红绳,绳子的另一端缠在车把上,随着铃铛的晃动轻轻摇摆。

“她不肯走啊……”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,像是指甲划过玻璃,“她说路走反了,要往回走……可往回走,就是坟地了啊……”

杜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胃里翻江倒海。他猛地后退几步,转身就往皮卡的方向跑。身后传来老人的笑声,那笑声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,钻进耳朵里,顺着血管往脑子里钻。

“别走啊!”老人在后面喊,“她还说……要谢谢你来陪她呢!”

杜明不敢回头,他用尽全身力气拉开驾驶室的门,连滚带爬地坐进去,胡乱地挂挡踩油门。皮卡再次轰鸣起来,轮胎打滑的瞬间,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老人正推着独轮车跟在后面,速度快得不像个老人,独轮车的铃铛声越来越响,几乎要震碎耳膜。

更可怕的是,那些稻草人偶不知何时都转了过来,脸上的墨汁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车,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。

车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。玉米地像是被揉皱的纸,石碑上的刻痕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像是在流血。杜明死死盯着前方,他看到了堂哥说的那棵老槐树。

那棵树比想象中更粗,树干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树瘤,像是无数只攥紧的拳头。树枝扭曲地盘旋着,遮天蔽日,连阳光都透不下来。树下确实有个岔路口,往右是条更窄的土路,隐约能看到路尽头有几间灰黑色的瓦房。

“到了……终于到了……”杜明喃喃自语,正要打方向盘,突然发现树干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。

纸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,墨迹已经发黑,像是很久之前写的:

“1. 看到老槐树时,若树影朝左,不可右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