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笑,也像打哈欠。
队伍南下,一路无事。
直到渡长江。
船到中流,江面忽起漩涡,丈余高水壁凭空拔起,像一面镜子。
镜里映出一座倒悬的废城——
雷井、焦梁、黑树,一样不少。
商旅们骇得跪倒,直呼「水神显圣」。
婉儿站在船尾,眯眼看那面「镜子」,舌尖顶了顶齿根。
她认得:
那是她压进骨缝的雷种,在江底照出了旧影。
「跑这么快干嘛?」
她在心里对雷种说,「再等等,我还没学会“慢”。」
话音未落,水壁炸成暴雨。
暴雨里,一条由江水凝成的苍龙,张口向她咬来。
龙牙是雷,龙须是火,龙鳞是亿万颗滚动的水雷珠。
商旅们只见「阿蛮」被龙吞没,连尖叫都来不及。
下一瞬——
江面恢复平静,日头高照,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船靠南岸,众人惊魂未定,却又在码头人群中,看见那个「被龙吞掉」的小丫头。
她正蹲在地上,帮厨娘捡掉落的椒豆,动作依旧慢吞吞。
厨娘颤声问:
「你……你方才去哪儿了?」
婉儿仰头,一脸迷糊:
「我?被浪打湿了裤脚,去晒了会儿太阳。」
她抬手,指了指江堤。
堤上青草被日头烤得蔫软,哪来半点水迹?
没人知道——
就在方才,江心三百丈深处,有人用一条木藤,把整条水雷苍龙缝成了「灯芯」。
木藤一端系在婉儿腕上,另一端,缠住那枚尚未绽放的花苞。
她把它拉进丹田,与第八片叶子并蒂。
花苞吞了龙,便安静了;
叶子吞了雷,便更「土」了。
婉儿打了个饱嗝,小声道:
「第九叶,别急着长——」
「先学会晒太阳,再学会被雨淋,」
「等我把“人”字写稳了,你再出来。」
她起身,拍了拍沾灰的膝盖,跟上商旅。
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
影子尽头,有一株极小极小的树,
树顶,
第九片叶,
才刚刚冒出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——
芽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