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落得紧了,我跪在梅树下,掌心还残留着从密道带出的泥土。灵汐的手扶住我的肩,力气不大,却让我动不了。她刚才一路跟着我上山,又一路跟着我回来,此刻呼吸有些急促,声音却稳。
“你该歇了。”
我没有答话,只将玄冰诀第七重的心法重新运转。经脉里有细微的裂痛,像是细沙在流动,但我不能停。德妃通狄的证据在我怀中,可这还不够。苏青鸾留下的令牌图纹与师父所授不同,我必须弄清哪里出了错。若再有人借太乙观之名行事,我不能再被蒙在鼓里。
指尖凝出冰丝,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游走。雪落在眉梢,化成水珠滑进眼角。刚要收束真元,丹田猛地一震,一股寒气自内而发,直冲喉头。我张口,血喷在雪地上,瞬间结成暗红冰片。
双腿软了下去,整个人栽进雪堆。冷意从骨缝里钻上来,四肢渐渐不听使唤。我想爬起来,手刚撑地,又是一阵剧痛从脊背窜上头顶。玄冰诀的运行路线乱了,原本受控的寒毒像挣脱锁链的兽,四处冲撞。
我咬牙想运功压制,可每一次提气,都像有刀在经脉里划。意识开始模糊,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。
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由远及近,然后是衣料摩擦的轻响。有人蹲下来,把我翻过身。是灵汐。她脸色发白,手指碰了碰我的脸,立刻缩回。
“怎么这么冷?”
我没力气说话,只摇头。她解开外袍,直接扑跪下来,把我搂进怀里。温热贴上我的背,我本能地挣扎,喉咙里挤出几个字:“别……离我远点……”
“我不走。”她说。
她的体温一点点渗进来,像火炉烘着冻僵的枝干。我还能感觉到寒毒在体内游走,但不再那么凶猛。她把脸贴在我的额头上,声音很轻:“上次你用我的血救自己,这次换我来暖你。”
我睁大眼,盯着她。
“你知道?”我问。
她点头,眼眶红了。“我早就知道。火命心头血能解寒毒,宫里的老医官提过一次,后来他们都被调走了。我知道你要查的事,也知道你在躲什么。可你不说,我就装不知道。”
我闭上眼。原来她一直都知道。
“为什么不早说?”
“说了你会离开。”她抱得更紧,“你现在也想逃,是不是?拿到证据就想一个人扛到底,对不对?”
我没有回答。
她也不等我答,只低声说:“沈清辞,我不是你的药引,也不是你的退路。我是跟你一起走下去的人。”
风雪小了些,远处传来更鼓声。三更了。我靠在她怀里,气息慢慢稳下来。可经脉中的断裂感还在,玄冰诀的路线彻底断了,再不能强行催动。我知道,这功法暂时废了。
我想起身行礼,刚动一下,她就按住我的手。
“不准。”她说,“从今往后,你不准再一个人做事,不准再瞒我,不准再拿命去拼。”
我看着她。她的眼睛亮得惊人,像是燃着火。
“你是公主。”我低声道。
“我是灵汐。”她打断我,“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名字。是你在地道里愿意托付血书的人。”
我终于没再挣扎。
她叫来宫人抬了软轿,亲自扶我躺进去。进屋后,她守在床边,让人端来姜汤。我喝了几口,手抖得厉害,碗差点掉在地上。她接过去,一勺一勺喂我。
“睡一会儿。”她说,“天亮前我会守着。”
“你不该这样。”我靠着枕头,声音哑,“尊卑有别,若是被人看见……”
“我看不见那些。”她坐在床沿,握住我的手,“我只知道,你倒下的时候,是我先赶到的。这就够了。”
屋外雪还在下,窗纸映着微弱的光。我闭上眼,意识渐沉。身体依旧冷,但心口那一块是热的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迷迷糊糊醒来,听见她在跟谁说话。
“谁也不见。”她说,“驸马需要静养,传话下去,今日所有事务押后。”
然后脚步声退去,门轻轻合上。
她坐回床边,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。我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你为什么不怕?”我问。
她愣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