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屏幕,直到天边泛白。
雨停了,窗外湿漉漉的。我关掉监控系统,把椅子推回原位,拎起包走出便利店。夜班结束,街道安静,空气里有股泥土味。我没有回家,而是骑车去了阁楼。
钥匙插进锁孔时有点卡,我用力拧了一下才打开门。
屋里和以前一样,旧衣柜靠墙,床板塌了一角,桌上还放着那台老旧的小电锅。我拉开衣柜,准备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完就彻底搬走。衣服一件件拿出来,叠好放进纸箱。大多是旧T恤、外卖服,还有几件他穿过但没带走的衬衫。
我拿起一件深灰色的,布料已经洗得发软。刚要塞进箱子,鼻子忽然闻到一股味道。
冷的,带点花香,很淡,但刺鼻。
我皱眉,把衣服凑近闻了闻。香味从袖口飘出来,像是喷过香水的人贴身穿过。
我的心跳慢了一拍。
前几天新闻提过,顾晏辞出席林婉清的生日宴,照片里她站在他旁边笑,手腕上戴着一串珍珠手链。那场宴会请的都是圈子里的人,用的香水都很特别。我记得有篇报道写过,林婉清常年用一款法国小众香,名字很长,但我记得味道描述——雪松混合白 iris,尾调偏冷。
就是这个味。
我捏着衬衫的手收紧了。
原来那天晚上,他不是直接回了别墅。他去了她的宴席,穿着这件衣服,站在这间出租屋完全无法进入的世界里,笑着应酬,被人围绕。而我还在反复看他站在便利店的画面,以为那是他唯一的执念。
我把衣服扔进洗衣桶,又把其他几件也丢进去。启动洗衣机时水溅出来,打湿了我的鞋面。泡沫很快涌上来,盖住了衣角。我蹲在旁边看着,机器震动,声音很大,像要把所有痕迹都搅碎。
转了几分钟后,我忽然发现最上面那件衬衫的内袋鼓了一下。
我没在意,以为是标签翻出来了。可泡沫越来越多,那块硬物始终浮在表面,没有被水浸透。
我伸手进去,指尖碰到一个扁平的东西,被多层胶带裹着,边缘整齐,密封得很紧。
我把它掏出来,放在水龙头下冲掉泡沫。胶带湿了也不开,我用指甲一点点撕,一层,又一层。七层透明胶,每撕开一层都费劲,像在拆一封被藏了很久的信。
照片露出来的一角是我的头发。
我停下动作,呼吸变轻。
整张照片出现时,我的手抖了。
是我站在外卖站点门口低头看手机的样子。阳光照在我的侧脸,头发被风吹起一小缕,围裙带子松了,垂在腰边。背景是午后的街道,行人不多,我看起来很普通,也很安静。
这不是谁随便拍的照片。角度很低,像是蹲着或坐着的人拍的。时间应该是夏天,我穿的是短袖工服。那天我刚接完单,在核对地址。
我翻到背面。
什么都没写。但边角有磨损,像是经常被拿出来看。
我坐在洗衣桶边上,手指摸着照片表面。胶带留下的压痕还在,保护它不受潮、不折角。他一直带着它。在董事会上?在酒会上?还是每次回到空荡的别墅前?
如果他真的觉得那段日子只是插曲,为什么还要留着?
如果他对我没有感觉,为什么要用七层胶带包起来藏在衣服里?
我想起他在便利店站了两个小时,手里攥着两包面。一包辣的,一包海鲜的。他讨厌海鲜味,可还是买了。店员问他要不要发票,他没回答,把钱一扔就走。像逃一样。
但他留下了找零。
连续三天,都是这样。
他不是去买东西的。他是去找我存在的证据。就像我现在,明知道该扔掉这件衣服,却还是把照片攥在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