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想现在问他。
我现在问,他可能会说谎,也可能真的不知道。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确定,怎么回答得了这个问题。可我知道,那晚他不是偶然走到马路上的。他是特意去的。
他知道车会来。
他知道车上的人是谁。
他说“我回来了”,不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家,而是完成了一场交接。
我站起身,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。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,把路灯的光拉成斜线。楼下那辆共享单车还在原地,篮子里积了半筐水。
我关上窗,回头看他。
他睡得很沉,嘴唇微微动了一下,像是在梦里说了什么。我没有靠近听,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,然后转身走进厨房,把刚才用过的杯子放进水槽。
水流冲着杯壁,发出单调的声音。
我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那天他第一次醒来,在医院门口问我:“我是谁?”
我说:“你是阿辞。”
他点点头,好像接受了这个名字。
可后来有一次,我煮面放多了盐,他尝了一口,皱眉说:“以前有人告诉我,盐和糖要看清楚。”
我没在意,随口问:“谁教你的?”
他停了几秒,说:“记不清了,但她说这话时戴着戒指。”
我当时笑了,以为他在编故事。
现在我知道,他不是在编。
他是记得。
只是记得的那个人,可能根本不是我。
我关掉水龙头,擦干手,回到餐桌前坐下。手机还停留在那张截图上。我再次放大他的手指,盯着那道痕迹。
你说要回去找的人……
是我吗?
屋子里很安静。他翻了个身,毯子滑下去一半。我走过去帮他拉上来,手指碰到他的手腕,脉搏跳得平稳。
我收回手,刚要起身,看见他眼皮动了一下。
像是梦见了什么。
嘴唇轻轻张开,吐出两个字。
听不清。
我蹲下来,靠近了些。
他又说了一遍。
这次我听清了。
“苏晚。”
不是梦话。
也不是呼唤。
就像确认一件早就存在的事。
我僵在那里,心跳突然变重。
他没睁眼,呼吸依旧平稳,像是无意识地说出了名字。可这个音节太清晰了,不像随机浮现的记忆碎片。
更像是……某种本能。
我慢慢站起来,退后一步,看着他安静的脸。
窗外雨声变大,一阵风撞在玻璃上,发出闷响。
我转身走向卧室,关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。
他躺在沙发上,手搭在毯子外,无名指朝上。
那道痕迹,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