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,月光洒在竹亭上,竹架上的牵牛花睡着了,只有竹哨还在风里轻轻唱。
结巴的孩子扛着没编完的灯罩,脚步迈得稳稳的;小男孩跟在后面,踢着路上的小石子;扎羊角辫的姑娘和哑女手拉手,低声说着啥,时不时笑出声。
竹亭里的竹凳还摆在老地方,竹桌上的薄荷叶茶还冒着热气,好像就等着他们回来,继续把这日子,一针一线地编进竹篾里,编得结结实实,编得热热闹闹。
五十个灯罩赶完那天,天上飘着点小雨,竹亭顶的牵牛花被打得耷拉着脑袋。
结巴的孩子蹲在竹筐旁数灯罩,数到第三遍才确认够数,手心里全是汗:“终……终于弄完了,手……手腕酸得抬不起来。”
小男孩趴在竹桌上,对着灯罩哈气,玻璃上立马起了层雾:“擦干净点,城里人家见了才喜欢。”
扎羊角辫的姑娘拿过块软布,边擦边说:“哑女编的缠枝莲最俏,我数了,每个花瓣都不一样,细看能看出心思。”
哑女正往灯罩上系红绳结,听见这话,手指顿了顿,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。
下午阿姨派来的车到了,司机师傅掀开后车厢,看着堆得像小山的灯罩直咂舌:“这么些个,得编多少天啊?比厂里机器扎的精细多了。”
结巴的孩子帮着搬,嘴里嘟囔:“每……每个都得烤弯竹篾,急……急不得。”
小男孩跟在后头,生怕灯罩碰着磕着,时不时喊:“轻点儿!那是我编的小月亮!”
扎羊角辫的姑娘收完尾款,数钱时指尖都在颤,塞给哑女一半:“这是你的功劳,该多拿点。”哑女却把钱推回去,指着结巴的孩子的手——他手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,缠着布条。
钱到手的第二天,结巴的孩子就去镇上买了竹制的灯架,还有串小灯笼,红通通的像挂了串小太阳。
“咱……咱把灯装在竹亭正中间,”他踩着竹梯往上挂,哑女在下头扶着梯子,眼睛瞪得溜圆,生怕他摔下来,“晚上亮起来,比……比村里的路灯还好看。”
小男孩跑前跑后递钉子:“再挂串铃铛!风吹着叮铃响,像在唱歌!”
扎羊角辫的姑娘找出去年晒的干桂花,装在竹制的小布袋里,系在灯架上:“这样亮灯时,还能飘桂花香。”
第一晚点灯时,全村人都来看热闹。竹亭里挤满了人,灯一亮,竹篾的影子投在地上,像张花网,桂花香味飘得老远。
李奶奶摸着灯架直点头:“我活了一辈子,头回见竹亭子挂竹灯,比城里的彩灯有味道。”
张婶抱着孩子挤进来,小孩伸手要抓灯笼,被扎羊角辫的姑娘拦住:“慢点,别烫着,给你个竹蜻蜓玩。”
结巴的孩子站在灯底下,看着满亭的人,突然不结巴了:“以后每晚都点灯,谁来歇脚都成。”
夏天的晚上,竹亭成了最热闹的地儿。大婶们搬着竹凳来纳鞋底,老爷爷们凑在一块儿讲古,孩子们围着小男孩抢竹蜻蜓。
哑女坐在灯架下编竹篮,竹篾在灯光下泛着光,她编得极快,篮子底儿圆得像用圆规画的。
结巴的孩子蹲在旁边劈竹条,时不时往哑女那边瞟,见她额角冒汗,就递过竹制的小扇子——是他特意编的,扇面上刻着朵小兰花。
扎羊角辫的姑娘端来冰镇的绿豆汤,用竹碗盛着,凉丝丝的甜:“歇会儿再编,别累着。”
有天晚上,纪录片导演带着片子来了,在竹亭里架起投影仪,白墙上立马映出他们编竹器的样子。
“你看你看,我编的小风车!”小男孩指着屏幕尖叫,乐得直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