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厅内,烛火的影子被拉得老长。
李靖听完杨辰的决定,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几分,他向前一步,语气里是无法掩饰的忧虑:“主公,万万不可!山西地界,虽名义上归我军管辖,实则山匪横行,地方豪强盘根错节,您万金之躯,怎能亲自涉此奇险?那平阳公主……只需遣一能言善辩之士,携钱粮兵甲前往,晓以利害,大事或可定矣。”
罗成也觉得不妥,他虽然渴望建功,但主公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。“是啊主公,杀鸡焉用牛刀,这种小事,让末将去就行了!我保证把那公主给您……请回来!”他说到一半,觉得“绑回来”有些不妥,硬生生改成了“请回来”。
杨辰笑了笑,摇了摇头。
他走到沙盘前,目光落在山西那片崎岖的山脉模型上,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在寒风中挣扎的身影。
“先生,罗成,你们不懂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“派人去,送去的,是钱粮,是兵甲,是冰冷的交易。她会收下,但心里只会把我们当成另一个可以利用的诸侯,与她的父亲,与她的兄长,并无本质区别。”
“我要的,不是一个貌合神离的盟友。”
杨辰转过身,看着自己的两位心腹,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,那是猎人锁定猎物时才有的光芒。
“我要的,是她的心。”
“我要让她明白,天下间,只有我杨辰,能看到她盔甲下的抱负;只有我,愿意与她并肩,而不是让她跟在身后。我要给她的,不是一时的援助,而是一个能让她尽情驰骋的天下。”
“这种事,非我亲自去不可。”
李靖和罗成,都沉默了。
他们看着自家主公,那个在沙盘前指点江山,挥斥方遒的男人,此刻谈论的仿佛不是一场政治豪赌,而是一场势在必得的征服。他们忽然明白,主公的“情圣”之名,或许并非世人所见的风流,而是一种更高明的、直抵人心的武器。
当天下英雄都在争夺城池与土地时,他们的主公,已经在争夺人心。
……
山西,绵山深处。
秋风卷着枯叶,在荒凉的山谷中打着旋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极了孤魂的哭泣。
一座破败的山神庙,成了临时的中军大帐。庙顶的瓦片掉了大半,冷风从窟窿里倒灌进来,吹得神案上那盏豆大的油灯,忽明忽暗。
李秀宁身披一件磨损了边角的皮甲,正对着一张简陋的地图出神。地图是她亲手所绘,用木炭在粗糙的羊皮上勾勒出周围的山川河流、村庄道路。
她的脸上,还带着几分风霜之色,昔日长安城中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,早已被这乱世的烟火,淬炼成了一块坚硬的钢铁。只是,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,偶尔闪过的一丝疲惫与忧虑,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困境。
“公主。”
一名同样身着劲装,脸上带着一道浅浅刀疤的女将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。
“斥候队回来了,这是她们能找到的最后一点炒面了。您一天没吃东西了,先垫垫肚子吧。”
李秀宁没有回头,目光依旧黏在地图上。“粮食还够几天?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女将的眼神黯淡了下去,声音低沉:“省着吃,最多……三天。”
三天。
李秀宁的指节,无声地握紧了。
她身后,是三百多名追随她离开长安,忠心耿耿的“娘子军”旧部。她们是她最大的骄傲,也是她最沉重的负担。
父亲收了她的兵权,将她闲置在公主府中,美其名曰“享清福”。可她李秀宁,骨子里流淌的是李家的血,是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呼啸。让她在后宅之中刺绣焚香,比杀了她还难受。
于是,她借口巡查自己的封地,带着心腹,悄悄来到了这片三不管的山西地界。她想在这里,重新拉起那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娘子军。
可现实,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理想丰满,现实骨感。
她以为凭借自己的名望和战功,振臂一呼,便能应者云集。可她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