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嗡——”
城门口所有人的脑袋,在那一瞬间,都仿佛被重锤砸中,一片空白。
一颗人头。
一颗独眼的、脸上布满刀疤、死不瞑目的人头,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天空。那临死前的惊恐与不甘,被永远地凝固在了他狰狞的五官上。
“啊——!”一个年轻的军士最先反应过来,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,一屁股瘫坐在地上。
那队率也是脸色煞白,双腿抖得像筛糠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这是‘独眼龙’!”人群中,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兵,认出了这颗人头的身份,声音都变了调,“前些日子,在城外劫掠商队的,就是他们!”
推车的汉子不理会众人的惊恐,又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另外两个匣子。
另外两颗同样死状凄惨的头颅,露了出来。
“是‘铁钩’和‘开山斧’!天哪,杨玄感手下最凶悍的三个匪将,全……全死了!”
消息像长了翅膀,从西门开始,以一种恐怖的速度,传遍了整个太原城。
起初是震惊,随即,便是压抑已久的狂喜。
“真的假的?那伙杀千刀的匪徒,被人给剿了?”
“千真万确!三颗头颅就摆在西城门口,我亲眼看见的!”
“是哪路神仙替天行道了?”
“听说是两个猎户,可谁信啊!我看,定是哪路英雄好汉,看不惯这帮畜生了!”
茶馆里,酒肆中,街头巷尾,议论声此起彼伏。而晋阳宫深处的几座豪奢府邸内,气氛却已降至冰点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太原留守副职,陈孝意,气急败坏地将一个名贵的瓷瓶狠狠摔在地上,“我给了他们那么多人手,那么多钱粮,让他们去抓一个李靖,他们竟然被人给端了老窝!”
他的心腹幕僚,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,颤声道:“大人,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。那三颗人头……如今全城皆知。很多人都在说,是李靖请来的救兵……”
“放屁!”陈孝意怒吼道,“李靖一个丧家之犬,哪来的救兵!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!是冲着我们来的!”
他烦躁地在屋内踱步,额上青筋暴起。
这件事,太棘手了。
承认,就是死路一条。不认,那送人头来的人,又是谁?他有什么目的?这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剑,不知何时会落下来。
就在陈孝意焦头烂额之际,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声音带着哭腔:“大……大人,不好了!”
“又怎么了?!”
“城……城外……城外来了一支军队!黑色的旗帜,打着一个‘定’字!他们……他们说,是定国军主帅杨辰,前来拜会太原的各位大人!”
“什么?!”陈孝意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了原地。
定国军?杨辰?
那个刚刚击退了李世民,占了洛阳的“白衣情圣”?
他怎么会在这里?!
陈孝意的脑中一片混乱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。他终于明白,那三颗人头,不是“投石问路”,而是战书。
一封,只写给他一个人的战书。
与此同时,城外定国军的营地里,一名斥候飞马而至,在杨辰帐前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。
“报!主公!太原城内派出一名使者,请求拜见!”
杨辰正用一根树枝,拨弄着眼前的篝火,闻言头也没抬。
“是陈孝意的人?”
“不。”斥候答道,“来人自称,是太原留守,王威大人的家臣。”
李靖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王威,太原名义上的最高长官,却一直被陈孝意等本土豪强架空,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。
杨辰终于抬起头,脸上露出一丝不出所料的微笑。他看向李靖,仿佛在说:你看,那扇门,已经自己开了一道缝了。
片刻后,那名家臣模样的使者被带到帐前。他神色慌张,见到杨辰,立刻跪倒在地,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,高高举过头顶。
“杨帅,我家主人有请!他……他不敢在城中相见,只求杨帅今夜三更,能移步城东十里外的……兰若寺,一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