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“夜不收”的士兵,在检查自己的火镰时,不小心划破了手指,一滴血珠渗了出来。罗成的目光,被那点殷红所吸引。他仿佛看到了明天,那场注定要血流成河的宴会。
他忽然明白了杨辰的用意。
放火,是为了让更多的人,不必流血。
用一场可控的混乱,去终结一场即将失控的屠杀。用暂时的“不义”,去换取最终的“大义”。
罗成心中的那点挣扎,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信念所取代。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冲锋陷阵的“冷面寒枪”,他正在成为一把更锋利、也更懂得隐藏自己的剑。一把属于杨辰的剑。
他收回目光,眼中的冰冷融化了些许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然。
“出发。”
五十道黑影,如鬼魅一般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,朝着魏公府的后厨方向潜去。
……
天,终于亮了。
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,照在魏公府那鎏金的屋顶上时,沉闷的鼓声准时响起。
杨辰已经穿戴整齐。
他没有穿李密送来的那件华美朝服,而是选择了一身长孙无垢亲手为他缝制的月白色长袍。袍子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,干净得像一块玉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,与这满城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。
徐茂公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赞叹。他知道,这身白袍,就是杨辰今天最好的武器。它无声地宣告着:我,杨辰,只是一个被卷入风波的看客。
“主公,时辰到了。”
杨辰点了点头,端起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米粥,三两口喝完,然后站起身,理了理衣袍。
“走吧,去看戏。”
当他们走出客栈时,长街之上,已经站满了前来赴宴的瓦岗将领。
所有人都穿着李密赏赐的新朝服,一个个盔明甲亮,神采奕奕。可那崭新的衣服
翟让和他手下的那群旧部,也来了。他们穿着瓦岗山时期的旧皮甲,一个个满脸横肉,眼神凶狠,与周围那些穿着锦袍的将领们泾渭分明,像一群闯入了瓷器店的猛兽。
翟让的目光,扫过人群,最后落在了杨辰身上。当他看到杨辰那一身与众不同的白袍时,先是一愣,随即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??的认同与快意。
在他看来,杨辰不穿李密的朝服,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,是站在他这边的。
而另一边,刚刚从府门里走出来,准备迎接众将的蔡建德,也看到了杨辰。他的脸色,瞬间沉了下去。在他看来,杨辰此举,是对魏公的公然不敬。
只是一个简单的穿着,就让对立的双方,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解读。
杨辰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,他只是带着温和的微笑,与路过的将领们一一拱手见礼,从容不迫。
魏公府的大门,敞开着,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。门内,红毯铺地,侍女穿梭,佳肴的香气混合着醇酒的味道,飘散出来,令人迷醉。
可在那香气之下,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更浓烈的味道。
那是隐藏在回廊尽头,三百名刀斧手身上,铁甲与汗水混合的味道。
那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杀戮,所散发出的,独有的血腥味。
杨辰与徐茂公并肩而行,在那万众瞩目的目光中,一步一步,踏上了魏公府门前的台阶。
就在他的脚,即将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时,他忽然停下脚步,侧过头,对身边的徐茂公,轻声说了一句。
“军师,你说……今天这酒,会是什么味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