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合理性?”崇祯的语气陡然转厉,“孙卿,你镇守西北,可知什么是真正的‘羁縻’?那是朝廷拿钱粮、拿官爵,去喂养一群白眼狼!他们不服王化,不纳赋税,拥兵自重,私设刑狱,甚至勾结外敌!我大明的法律,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废纸一张!他们的子民,对我大明而言,也非我子民!”
这番话,说得慷慨激昂,掷地有声。许多年轻官员面露激愤,连一些老臣也陷入了沉思。
温体仁连忙反驳:“陛下,此言过矣!废除土司,改派流官,此举风险极大。我朝官员,多系中原人士,不习山地水土,不谙蛮夷风俗,强行派入,恐激起更大民变。且土司皆有兵权,一旦朝廷收其权,彼等必反,届时边患将永无宁日!”
“难道不废除,他们就不会反了吗?”崇祯反问,声音冰冷,“朕给你们看一样东西。”
他拿起御案上那份从云南送来的奏报,以及那撮硝石粉末,展示给众人。“安民爵,私藏军火,勾结邻司,意图谋反。这便是你们的‘羁縻’之道!养虎为患,终有一日,会噬了你们自己!”
崇祯的目光转向徐光启:“徐爱卿,你曾游历四方,见多识广。以你之见,当如何?”
徐光启出列,躬身道:“陛下圣明。臣以为,土司制度,确实是弊大于利。臣在南洋、在西域,见过许多地方,皆因有贤能官吏治理,而民富国强。我大明人才鼎盛,若能选派贤能之士,前往各地,推行教化,发展农商,严明法纪,不出三代,必能化夷为夏,使我大明版图,真正融为一体!”
“说得好!”崇祯赞许地点点头,“所以,朕意已决!朕将在云贵、川湘、广西等土司聚居之地,推行‘改土归流’之策!”
“改土归流”四字一出,满朝哗然!
温体仁脸色煞白,他知道,这道政令一旦推行,便是挖走了无数世袭贵族的根基,动了整个官僚体系的奶酪!
“陛下!万万不可!”温体仁嘶声力竭地喊道,“此乃动摇国本之举!会引发天下大乱的!”
“乱?”崇祯的目光扫过他,带着一丝怜悯与不屑,“朕看,不动此刀,天下才会大乱!朕意已决,不必再议。李若琏。”
“臣在!”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出列。
“朕命你,即刻秘密调动京营精锐,化整为零,潜入云贵、四川各地。朕不是要你现在就动手平叛,而是要你控制住那些最顽固、最凶悍的土司的兵权和粮道。朕给你三个月时间,务必完成布控。三个月后,朕会再派一位能臣,前往主持大局。他的政令,你要全力配合!”
李若琏眼中精光一闪,单膝跪地:“臣,遵旨!”
崇祯转向孙传庭:“孙卿,你西北初定,朕给你加一道差事。挑选三千精锐边军,伪装成商队、移民,开赴广西、湖南,名为屯垦,实为策应。朕要你和若琏,一明一暗,互为犄角,将西南这片棋盘,牢牢掌控在朕的手中!”
“臣,遵旨!”孙传庭抱拳领命,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战意。对他而言,这无异于一个开疆拓土,建立不世之功的绝佳机会。
“至于那些安分守己,愿效忠朝廷的土司,”崇祯的声音缓和了一些,“朕既往不咎,可保留其虚衔,赐予俸禄,令其安享晚年。朕要的,不是血流成河,而是让他们心悦诚服地,将权力交出来。这,才是真正的武功!”
他重新坐回龙椅,目光扫视全场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朕今日,不是在与诸卿商议,而是在告知。一个月之内,朝廷将会颁布《改土归流诏》。所有被选定地区的土司,必须交出印信、兵符、土地名册。违令者,视为反叛,朝廷将发大军征讨,绝不姑息!”
“至于那些鼓吹‘祖宗之法不可变’,试图阻挠新政的官员,”崇祯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朕劝你们想清楚。是跟朕一起,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,还是为了维护少数人的私利,成为历史的罪人?”
这句话,如同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。温体仁面如死灰,瘫软在地。其他官员,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,都清楚地认识到,皇帝的意志,已经化作不可更改的国策。一场席卷西南,乃至影响整个帝国权力结构的巨大风暴,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退朝的钟声响起,官员们默默地走出午门。阳光照在身上,却无人感到温暖。他们知道,从今天起,这个帝国,将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帝国了。而那个坐在紫禁城深处的年轻皇帝,也再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小心伺候的信王,而是一个敢于向千年积弊亮出獠牙的、真正的帝王。
紫禁之巅,崇祯凭栏远眺。南方的天空,似乎有一丝阴霾。他知道,一场大战,即将来临。但他心中,却没有丝毫畏惧,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。
他要做的,不仅仅是平定叛乱。
他要做的,是彻底重塑这片土地的灵魂。
让“流官”二字,取代“土司”,成为大明西南永恒的印记。让帝国的光辉,照耀到每一座大山,每一条河流。
这,才是再造大明的真正含义。